玉辇金车向秦关,珠帘羽帐长寂寞。
玲珑因为快要到步府,心里就如同是揣了兔子一样跳动着。但是她也知道回家之前必须先去皇后让她去的地方,而且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宝华寺进香。
这些都是耽误不得的。
芳树吐花,入帘飞絮,到了三月已经有了袅袅柳絮在空中飞飞扬扬。玲珑用手捏着把玩,轿子到了闹市区,一片人声鼎沸,这里果然是肩摩毂击,过了好一会儿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挤着走不出去。
“这里可真是人多,”沁儿微有不满,好久没有来到烟火人间,乍然间到了红尘多少有点微微抵触,“人真多。”
玲珑不以为意,掀开轿子的帐幕,看了看外面,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人山人海的。
她甚至也感觉到了那种微微的抗拒,“没事,到了礼佛堂自然就没有人了。”
沁儿又服侍玲珑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轿子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面挤了出去。
往前面就是宝华巷,宝华巷是一条很狭长的巷子,里面不但有红袖招还有一掷千金的赌场,不但有瓜果蔬菜的小农还有鲜衣怒马的公子王孙,不但有追欢卖笑的还有倚红偎翠的。但是这是巷子口的场景,到了里面就大不相同了,宝华寺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寺庙,后面靠临着一座大山,前面是巷子的结尾处。
这一队车马走了进来,无疑让巷子里面的人目光都转了过来,玲珑微微觉得不妥,只能将轿子弃了,与沁儿两人走在了前面。
两人目不斜视的走着,对于身后或者面前那些无赖们的问候视而不见,反正身边还有影卫,只要有人敢犯上自然是会被扔到人群外面去的。
“娘娘——”沁儿想要说什么,玲珑连忙掀唇,“还是娘娘吗?”
原来玲珑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将称呼变作了“小姐”二字,不过沁儿记性不好,每每张口仍旧叫“娘娘”。听到主子纠正,沁儿连连改口,“这里就是奇珍糕点。”
玲珑连忙驻足,前方有一家彩楼,彩楼外面有青帘高高的挑出来,上面写着斗大的烫金字“奇珍糕点”,外面的架子上还有一群白色的灰色的鸽子在廊檐下打着盹儿。
玲珑看了看这个糕点铺子,并没有皇后娘娘说的那么客似云来,反而看上去有一点冷情。玲珑也不做言语,点了点头,“看到了,我们这次出来是进香,自然是以进香为主,不可以宣兵夺主了,买东西是次要的,可不能本末倒置。”
沁儿乖觉的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这一条巷子到了结尾,这里就是宝华寺了。
玲珑与沁儿带着随从到了宝华寺里面,老主持已经将寺院里面清空了,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红毯。玲珑微微皱眉,走出来一个小和尚,施主可是紫华城的婕妤娘娘?”
玲珑点头,跟着小和尚到了里面,见过了老主持以后,一路拈香到了大雄宝殿。
要许的心愿实在是过多了,岂是三言两语就说得完的,玲珑低头跪拜着慈眉善目的菩萨与佛陀。只觉得那笑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就像是九天之上的流泉一样,暖融融的。
到了送子观音这里,小和尚将蒲团准备好了,玲珑看了看左右无人,连忙跪拜了,沁儿将玲珑搀扶了起来,“小姐也相信这个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呵呵。”玲珑有点寒碜的笑了笑,两人一先一后又到了别的殿堂,一一叩拜完毕了,老主持将一个灵符交给了玲珑,并且嘱咐一定要好生佩戴。玲珑点了点头,老主持又将一个灵符交给了玲珑,“这一枚灵符是老衲给当今皇上的,我皇赫赫,娘娘一定可要将灵符送到了。”
玲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礼佛完毕了,身上也是一片烟火气儿。
从寺庙里面走了出来,人人身上都有了檀木燃烧的那种安宁气味。
“小姐,接下来去哪里?”沁儿将玲珑搀扶到了轿子里面,问道。
玲珑点了点头说道:“奇珍糕点,毕竟是娘娘的事情,个人的事情等到有时间再说吧。”玲珑心中不无酸楚,偏巧今日麻烦事情多的要死,已经与父母暌别整整六年没有回去了,不知道高堂如今身体可还康健吗?她一想到父亲那咳嗽的样子,心里面就抽痛的厉害,不过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件一件慢慢的料理了。
时间已经到了大晌午,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轿子停在了前面一处宽阔的地带,玲珑与沁儿单独到了前面。侍卫捧着东西在后面等着,沁儿上前去敲门,“砰砰砰——”声音很大,惊飞了头顶的一片鸽子。
玲珑连忙躲开,鸽子飞起来是有粪便的。
“砰砰砰——”
沁儿不免焦急,“小姐,莫非今天这个糕点铺竟然不照常营业吗?”
按理说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想要赚一个盆满钵满都是要好好的迎接客人的,但是这个奇珍糕点铺子好像完全和做生意的不一样,玲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皇后的凤谕已出,自己可不能宝山空回。不然回去以后也是没有办法的,为了交差,玲珑只能硬着头皮到了前面,隔着巨大的桐木铺板玲珑朝里面喊话。
“掌柜的,我们是神京过来的,有人要我们带一点糕点到神京里面去,可行一个方便开开门吧。”玲珑故意不说中京,不说紫华城,但是“神京”他们也是明白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随打扮的人跑了出来,一下子将桐木门板打开了。
随后走出来一个锦衣的老年人,慈眉善目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玲珑也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依稀有一点脸熟,玲珑想不起来这个人自己有没有见过,世界上有一种人本来就是一见如故的样子,玲珑还听说有的人的脸看起来没有特点,但是很容易被人记住,这个老大爷就是这样的人吧。
“神京紫华城过来的?”老掌柜打量完了以后,嗫嚅道。
玲珑微微点头,老掌柜连忙跪倒:“草民见过……见过娘娘。”因为不知道玲珑的身份,只能用“娘娘”代替了,玲珑微微侧眸,已经有人关上了桐木的大门,这样与外界就形成了隔断,玲珑连忙将老掌柜搀扶了起来,“掌柜的,免礼了。”
“礼不可废。”说完以后老掌柜继续打量着玲珑,玲珑何尝被人这样子上下梭巡过,微微有点不满,不过小门小户的人想要好好的看一看皇帝女人的高华气质玲珑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凭老掌柜看着了。
“本宫此次是受皇后委托过来采买一点开胃小糕点的,娘娘需要春卷与玲珑糕,还有绿豆糕,枣泥糕……”玲珑回忆着,将自己记得起来的全部说了出来,老掌柜的脸色微微的放松了,刚才的紧绷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掌柜挥了挥手,一旁的长随已经开始记录,玲珑说完以后这个长随的笔也恰到好处的停止了。
“还不快去给娘娘准备!?”老掌柜瞠目望着长随。
长随这才去了。
玲珑看到这个人给自己去准备糕点了,围绕着这栋彩楼左顾右盼了一下,这里好像阴暗的厉害,也不见什么操作间,真不知道这些糕点究竟是自己做的,还是从天而降。
“娘娘,到正厅奉茶吧,天井里面到底还是凉。”经这样一个提醒玲珑倒觉得果然是凉飕飕的,经过了拈香到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不觉天色也从明黄色变成了玫瑰红,西天的一抹斜阳歪歪扭扭的照射在面前的天井里面。
玲珑等了等,估计准备这些东西也是需要时间,连忙随着老掌柜到了前面的正厅。
不过玲珑依旧频频侧目,看了看彩楼,这里的门户全部紧闭,小厮们都是行色匆匆的,低着头嘴里面也不知道在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一会儿到了这个房子里面一会儿到了那个房子里面。
每一个房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窗户以及门都是紧紧闭合的,玲珑不免觉得诧异。
老掌柜也是看出了玲珑的诧异,微笑解释道:“草民是有秘方的,不方便让人知道,所以从这个房子里面拿了配方到那个房子里面去,如今的生意是更不好做了。”
玲珑越发觉得奇怪了,这里的气氛有一点莫名的古怪,她的心里存疑但是嘴上还是敷衍,“老掌柜说笑了,这里是皇后娘娘从小就吃惯了的糕点,要巴结好了皇宫里面的娘娘小主们,还愁生意不好吗?”
老掌柜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两人又闲闲的聊了会儿,老掌柜看了看玲珑,始终想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玲珑似乎也是看了出来,索性自己张口,“既然准备好了,那么本宫就要走了。”
“本宫出宫以前,皇后娘娘让本宫送一份薄礼给掌柜的。”说着话侍卫已经将礼物拿了过来,掌柜的连忙接住了,看起来简直是视如珍宝一样,玲珑说道:“老掌柜,这是娘娘让我带给你的上好的徽州宣纸以及砚台,让你闲来无事写字儿的。”
“草民谢谢娘娘。”说着话又一次跪了下来,玲珑连忙搀扶住了这个老掌柜,“掌柜的大可不必,娘娘还有一把金错刀让我送给你,说是以便于你使用。”
老掌柜微微动容,点了点头。
玲珑将金错刀给了老掌柜,老掌柜那双眸子始终波澜不兴,在看到了上面的“敕造”这才点了点头,“草民谢谢皇后娘娘了。”
“本宫会转达谢意的,娘娘说了……”玲珑不好意思要一份回礼,只能措辞,看怎么样可以说的圆滑世故一点,老掌柜果然已经明白了道理。
也亲自打点了一个小小的盒子说是里面装着“回礼”,务必让玲珑受着送到皇后的手中,玲珑点头接过了。侍卫们将糕点放到了轿子里面,玲珑这才舒了口气。
刚刚走到了外面,忽然听到天空有鸽子振翅的声音,她不免回过头。
那一排排鸽子就像是整装待发的羽林郎一样,虽然在打盹却那么的威武,甚至每一只鸽子都是一样的圣洁。
“这个老掌柜好奇怪,并不像是生意人。”沁儿也发觉到了老掌柜的异常。
玲珑不以为意,“罢了,总算是买了东西回来了。”
“小姐,您真的不觉得奇怪吗?彩楼里面好像并没有作坊,奴婢虽然没有到过后堂里面,但是也是知道的,这样的作坊不会是那样的……”沁儿心里面一直在想这些东西。
玲珑蹙额,微微的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不管这么许多了,我们总之完成了任务,别的我们不需要知道。”
沁儿看一看天色,不觉讶异,“小姐,天色晚了,大概今天到不了步府了,您看……”
玲珑透过孟宗竹的帐幕看了看天色,春雷滚滚竟然隐隐有下雨的趋势,玲珑连忙吩咐车子到了宝华寺里面,这里是皇家的宗庙,自然是帝王与妃嫔驻跸的地方。
老主持已经安排好了房子,玲珑只觉得一天累得很,吃了一点小菜也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