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父母一把年纪,臣妾想要回家去看一看父亲,还望皇上准许臣妾。”蓝漱玉到乾和宫里面请安,一边抽抽搭搭的说着,一边尽其所能的哀求着。
“在本朝原是没有这先例的,不过——”徽祁一边将折子放在了桌上一边望着蓝漱玉,说道:“看你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回去两三日吧,朕会派人保护你的。”
蓝漱玉喜不自胜,一边娇滴滴的行礼一边站在了徽祁的身后,将批有朱砂的折子送到了徽祁的袖底。
徽祁略有不耐烦,“罢了,既是已经准了你,你就回去吧。宰辅也是一把年纪了,倘若家中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什么药草没有的,只管到太医院取就是了。宰辅毕竟是柱国之臣,国之栋梁。”
蓝漱玉听到皇上称颂自己父亲诸般好处,这才放了心,“大概家里面郎中瞧着是不要紧的,只是这病来的邪乎,原是风寒后来愈演愈烈竟是有点子“痨”的端倪。”
皇上这又交代了两句,蓝漱玉跪安也就去了。
蓝漱玉与鹤淑妃原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想今日竟然狭路相逢,碍不过情面蓝漱玉只能在一棵香樟树下面站了,等着鹤淑妃娉婷而来。
鹤淑妃手中带着些东西,“听说表舅大人贵恙时发,妹妹这是要回去,姐姐也是别无长物,这些东西拿回去吧。”蓝漱玉自然是害怕私相授受以后有了问题说不清的,又害怕里面的东西来路不明,连连摆手,“姐姐差了,本次省亲原是瞒上不瞒下的,自然是带的东西越少越好,至于姐姐的东西妹妹只能是心领了。”
鹤淑妃笼笼手,点了点头,“也好,帮我给表舅带个好儿吧。”
看到鹤淑妃要走,蓝漱玉打着手势让鹤淑妃留下,两人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蓝漱玉说道:“姐姐注意点子吧,妹妹出宫这几日姐姐可一定要小心那三个人。”
鹤淑妃点点头,冷然道:“你只管去你的,姐姐莫非还不知道暗箭难防吗?”
本来是从早上就走的,但是一边有宫规祖制在上头压着,一边又是需要到处打点,归家已经是傍晚。
蓝漱玉披了大氅敲了自家门口,早有管家过来迎驾了,蓝漱玉顾不得这些虚礼,迫不及待的到了内殿去看父亲了。
这时候也是有很多官员捧着盒子过来看望蓝正霖的,还没有走到屋子里面已经听得见里面的寒暄,言语热闹的倒是不像探病。
“阁老大人必定转危为安,卑职等还想要与阁老大人共商柔然御敌之事呢。”
“蓝阁老老当益壮,身系皇恩社稷,怕是想要常病不起也是不可以哟~”
这些寒暄貌似真实恳切,措辞也毫无伪善,但是听起来就是觉得那么的虚伪,还好蓝正霖见怪不怪,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接着这些肉麻的奉承话回复着,这边厢正说着呢,已经有小丫头子报说昭媛娘娘回来探病了。
蓝正霖倒是没有想到女儿会回来的,就连探病的几个酸腐也是面面相觑,听到珠玉琳琅香风阵阵已经知道是昭媛娘娘过来了。
几个大臣甩着马蹄袖子见礼了,蓝漱玉心急如焚看到父亲这样子,只能连连摆手,“父亲不必多礼,家中不比宫里,且父亲抱病在身,不用行礼了。”
原来在大厉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女娃儿如果到了宫中,晋升过后回家来都是视如皇嫂一般,蓝正霖自然是要行礼的,那双苍老的手背蓝漱玉按住了。
脚下几个大臣头也不敢抬高,一边借故也走了。
“父亲,怎么病成了这个样子?可请好大夫过来看了没有,大夫怎么说?”蓝漱玉焦急的没有办法,一边握住了蓝正霖的手,一边暗叹父亲年事已高病来如山倒,竟然憔悴的到了这个样子。
蓝正霖这才打量蓝漱玉,只觉得这个女儿五六年没有见面,今日一见实在是有一点陌生,但是骨肉亲情一会儿就连缀起来了,蓝正霖感动的老泪纵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父亲这几年来持盈保泰也是好的,只是大概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出来一次也是不容易,去见见你母亲吧。”
正说着话呢,母亲已经站在了身后,蓝漱玉一把揽过了正要行礼的母亲嚎啕大哭。
哭了会儿,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父亲,这究竟是什么病,郎中可也说了?”
“如之前给你的信上所说,不过是风寒,后来愈演愈烈,有点“痨”的样子。”
蓝漱玉知道蓝正霖所言非虚,看着这样子大概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好起来的,心念电转,问道:“父亲这一段时日,可有想一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怪病?”
蓝正霖擦掉了纵横的老泪,一边想着一边点了点头,“大概是腊月刚开始,七王爷请人过来说是让父亲到七王府吃酒,回来就这样子了。”
“七王?徽邺?”
“是,那晚为父穿的太单薄了,不想天公不作美本是吃酒,谁知道小楼一夜听风雨,下起了雪粒子,那时候开始就受了风寒……”蓝正霖说着咳嗽了两声。
蓝漱玉又暗暗的问了几个问题一一记在了心里,这才走到了房子里面去休息。
××
又是一个彤云密布的夜晚,一上夜就下起了雪,各宫里面都是早早的关了宫门。
唯独云鸾殿,步玲珑自己打了灯笼到了外面,“都别跟着了,本宫不过是随便走走,就会走失吗?别大惊小怪的了。”玲珑一边拒绝小内监与沁儿的追赶一边走到了雪地里。
雪沫子细细碎碎的,她走到了上林苑那里去,本来是闲来无事到上林苑吹箫看一看琉璃世界的,没有想到刚刚走到上次与徽祁一同来过的斑竹林这里,竟然看到了李充媛。
李充媛也是一个人,看得出来有点忧思满腹的样子。
“妹妹竟然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李充媛回过了头,看到是步玲珑,脸上露出一个可掬的微笑,“都说姐姐与我是同声相求,没有想到就连爱好竟然也是一般无二,你也是不带着一个仆妇跟着吗?”
玲珑看一看身后,握住了李充媛的手,“带她们倒是坏事,掣肘的厉害,这一点倒是姐姐向你学的。”
李充媛淡笑,伸手掩唇,“姐姐千金之躯,还是注意点好。”
“什么千金不千金的,不过是一样的人儿罢了。”玲珑伸手握住了李充媛的手,“妹妹应当多穿点儿衣服,回头受了风寒不是做耍。”李充媛觉得步玲珑分外亲切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大姐姐似的,忙拉过了步玲珑的手,“多谢姐姐了,想不到在这紫华城里面竟然可以遇到一个真正可以剖心的人儿,也是妹妹的造化了。”
看到玲珑拿着玉屏箫,李充媛连连拍手,“姐姐吹奏一下上次的那一首曲子吧。”
玲珑正要吹奏呢,偏偏被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齐齐的回过了头,竟然看到穿着臃肿的鹤淑妃。
鹤淑妃冷笑,“想不到李充媛与步婕妤倒是很好的兴致,大晚上的不知道在这里说些什么梯己话,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儿非得要避人吗?”
鹤淑妃说的冷然,玲珑听出了鹤淑妃话语中的刺儿,不过是淡淡的笑一笑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见过淑妃娘娘。”
“臣妾见过娘娘。”李充媛也到了前面去行礼。
没有想到鹤淑妃忽然出手,一下子就打在了李充媛的发髻上面,“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说过的话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吗?”
鹤淑妃满以为可以让这两人斗一斗,自己在旁掠阵的,但是没有想到李充媛与步玲珑竟然一拍即合,两人非但没有大动干戈,而且还不约而同的成为了一对儿好姊妹,看到这里鹤淑妃心里就来气。
看到鹤淑妃猝不及防的出手,玲珑挽救不及,倒是李充媛反映的快一些堪堪的避过了鹤淑妃的禄山之爪,步玲珑挡在了李充媛的面前说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娘娘身为三妃之一,这就是娘娘应该有的气度吗?”说到这里瞪大了眼睛,李充媛几曾识干戈,被攻击了倒是有一点木讷现在还是后知后觉的,完全不知道鹤淑妃究竟是什么意思。
“本宫既然是三妃之一,要做什么自然是本宫的事情,有你什么事情,再说了本宫教训别人并没有教训你。”鹤淑妃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人看上去倒觉得这些事情像是理所应当一样,玲珑侧眸,先是望一望李充媛又望一望鹤淑妃,“大晚上的,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也不好看,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充媛吓得木讷的,伸手挽住了玲珑的手。
但是正要走呢,鹤淑妃又发话了,“这就走吗?”
“不然怎么样?”玲珑反问。
“焉知你们不是在这里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必须告诉本宫你们刚才在这里说什么?”
“阳春白雪说出来下里巴人听得懂吗?鸡同鸭讲不如请娘娘回到宫里好好的看一看明史经书吧。”玲珑实在是觉得李充媛委屈,一个劲儿的帮助李充媛说话。
并且伸手握住了李充媛早就已经冻僵的手指,李充媛只觉得玲珑的手掌温暖又舒适,但是一向都是善良好说话的李充媛并没有说一个字儿。
“放肆,这是和妃子说话的口气吗?”鹤淑妃横眉冷对着玲珑。
玲珑冷笑连连,“娘娘倒是一语破的,既然知道这不是和妃子说话的口气那么多说无益,我们也就先走了。”说完就转身,鹤淑妃在雪地里面气的连连顿足,“你走可以,让李充媛留下来,本宫有两句话要与李充媛说。”
玲珑望着李充媛,李充媛潮红着脸颊,很显然并不想要与鹤淑妃单独在一起。
玲珑知道李充媛的意思,说道:“有什么话儿不能白天说,偏这个时候十万火急了,娘娘明日早起到充媛妹妹宫里面说话吧,还有多少说不完的。”
鹤淑妃看到两人要走,拦截住了,站在前方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步玲珑不卑不亢,“还请娘娘让开,我要与充媛妹妹回去了。”
“刚才步婕妤说大晚上说的话都是见不得人的,那么你们刚才莫非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儿,是想要害人还是?”鹤淑妃倒是很会找茬,玲珑微微侧目,并不想与鹤淑妃计较,冷然道:“不管说什么是我们的事情就不劳烦淑妃娘娘打听了。”
说完身子一侧已经走到了前面去。
偏是这时候吹过来一阵冷风,阴测测的,玲珑倒是没有觉着什么,李充媛一方面是因为刚才受到了惊吓,一方面是被雪沫子从领口灌了下去,回去以后只觉得身体不舒服,不出两日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