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馨桃失措了。她几乎是疯了一样的喊:“景天涯!你给我起来!混蛋!起来啊!不是说不准睡过去的么?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安馨桃使劲的吼,好像这样就可以唤醒他,但是,事实告诉她,那是徒劳。
后来,安馨桃吼着吼着,就想到了什么,她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王母与玉帝跟前,她没有再理直气壮没有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竟双腿跪了下去,玉帝大惊,就连王母都在那边低低的、弱弱的喊:“起来,安馨桃……”
“你们救救他吧……”
安馨桃哭的让人很是心软,玉帝与王母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叹息。
“不是我们不想救,只是,他的命数真的到了。”
“为什么?”
安馨桃不解地望着他们,命数?什么是命数?
“司命仙君曾看过他的命薄,他的命数十分坎坷,除非亲手杀死他挚爱之人,否则那挚爱之人会为他带来一生一世的灾难,直到死亡。妖仙相恋,入画离魂。这你本该是知道的。但那入画离魂针对的却是你这只小猫妖,而对于他……却是灭完性的灾难。他与你的一场相爱,本就没有好结果,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带来彼此的灾祸不断,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会做这神仙?他上次来天庭便是要求着司命令他看一眼命薄,本来是看你的,后来司命仙君却是拿错了,而他,因着那些个灾祸,也看透了,所以他才上天做神仙,为的便是欲断了你的念想。他是在救你。”
有些事,有些人,当你一开始是想的那样的,可是忽然,一个人告诉你,你想错了,这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所作所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你,你会怎样想?
你会怎样去面对这个人?
你会怎样转身,然后看着他呢?
还可以笑着对他说,嗨,景天涯,你个大傻瓜,你怎么会这么做呢?有什么,我们一起承担不好么?
安馨桃内心像是有着海啸在奔腾,她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滋味,更讲不出一句话,她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了。
她一直都以为,他的成仙是有隐情的,但就算是因她,她心里也在想,会不会是他根本就不够那么爱她呢?
然后现在,事实证明,她错了。
他爱她,一直都很爱她。
为了她,不惜牺牲掉自己的生命。
为了她,不惜忍痛成仙。哪怕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情。
他也照做了。
大概是这些事还不够她消化的吧,安馨桃一直捂着唇在哭。
有时候,一匹骆驼背了很重很重的东西,未必是不会觉得累,也许就会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便会让它再也没了力气。
而玉帝的下一句话,恰巧就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地,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上,让她彻底地失去了力气,倒了下去。
“你可知为何他死都不愿让你杀了我们?他不是护着我们,而是护着你。司命的命薄上说的很清楚,你虽是妖,却有着成仙的大好资质,无论你能否度过情劫,最后都会成仙,这是一开始便是命定的了,而那些个情劫,其实一开始只是个幌子,王母便是想要你感受一下人间的喜怒哀乐,让你彻底断了留在人间的念头。成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只是可惜,你将我们看的太凶神恶煞,把我们当作仇人一样在防备,景天涯是因着你的成仙命运,才不肯让你执念下去。你的煞气,将你已经万万全全的改变了。他曾央求我们救你,而条件,便是他与白若衣成婚。他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呐。”
如若可以,安馨桃真想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
如若可以,安馨桃真想从来都没有逃离过万妖。
如若可以,安馨桃想,她大可以不逃上那辆马车。
那样,她便不会认识景天涯了。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假若,都是人们的臆想。
这个世界不可以从头来过。
安馨桃都忘记当时她是怎么转身的,只记得那个时候她全身很是僵硬,大概就像是木头一样的僵硬,然后,她转身,扑到了景天涯的身上,她没哭,只是捧着他的脸,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他的耳……
一点一滴的,她想牢牢地记在心底。
成仙?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成仙?
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不好么?
安馨桃将脸低下去,贴着他的脸,尽管他已是鲜血一片,模糊不清了五官,她却依旧毫不嫌弃:“景天涯呐,你真是个傻瓜。”
他这个大傻瓜。
看了司命的命薄又如何?
妖仙相恋,又如何?
大不了我废了这一身的修为,做一个普通人还不成么?
大不了我不要那些个命运不就好了?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离开?就这样丢下我,孤苦伶仃。
苍年、司徒楚、白若衣她们后来也赶来了。
当他们几个进来的时候,发现却是满地的鲜血,几乎变成了一片的血海,分不清那是那些个无关紧要的神仙的血还是景天涯的。
只看到血海的中央,安馨桃抱着景天涯坐在那里,她的眼泪混合着血液,几乎使得她变成了一个血人,看起来很是骇人。
苍年在原地怔了好久,然后便是司徒楚。他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走过去,唯一的,只是白若衣。她似乎发了狂一样的跑过去,揪着安馨桃的头发将她拽开,然后安馨桃死活不放手,她便开始欲她打起来,因为她现在全身法力早已费尽,她没了法力,只能用普通的力气,像是普通的女子一样与她打架。
她拽着她的头发,使劲的拽啊拽,安馨桃去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唯独她来抢景天涯的时候,她会忽然像是活过来一样地与她对打,司徒楚与苍年跑过来,拉住她们两个,白若衣被苍年用法术困住了,而司徒楚则是抱着安馨桃。
白若衣也哭了。
她看着失去了生气的景天涯,哭的一点也不比安馨桃适才的撕心裂肺。
“天涯,天涯,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你杀了他?是你!”
白若衣指着安馨桃,眼中有着熊熊的仇恨。
“没人能杀的了他,只有你,只有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安馨桃哽咽了一下。
狠心么?
她是错杀啊!
她不是想杀死他的啊!
“安馨桃!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追上来?你让我们好好的成婚不好么?你自己在三界生活不好么?那样的日子该是多么的快活?为什么你死活都不肯?为什么你要害死我们大家?”
是她害死了大家么?
害的景天涯变成这个样子,害的暮温笙变成这个样子,害的花颜变成这个样子。
安馨桃闭上眼,她是罪魁祸首么?
安馨桃第一次没有反驳白若衣的话,而是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听着她的无数的指责,然后,默默地哭。
“如若不是你,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他明明都在努力地放下了,尽管我知道他不是自愿的欲我成婚的,可是我也都忍了,因为我爱他呀!可是为什么,你偏偏的要来插一杆子?为什么?安馨桃,你是嫌我们活的太快活了么?”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声音渺小的似是尘埃一般。
安馨桃觉得她的五脏几乎都要纠在了一起,她越是哭,就越是觉得难以自制心中的那股不断游走的毒气,在她的肺、心脏、胃里各种徘徊。
白若衣哭的很是累了。然后,她倒在了原地,她怔怔的看着景天涯好一会儿,她说:“安馨桃,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一个事情。一个,景天涯一直都在隐瞒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景天涯会被天庭的人带走的么?根本不是他自愿的,而是暮温笙……是暮温笙害的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你那个拼了命还把景天涯害死的暮温笙做的这一切。当时,太白山的屠仙,虽然,惊动了天庭,可是你们几个明明有机会一起逃走,是暮温笙丢弃了他。他说,如若景天涯你也一同跟着回去,安馨桃会死的。只有你去应付他们,他们才有机会逃回幽冥界。这一切,都是暮温笙做的孽,如若不是他,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哈,看看,你多么的可笑?你为了一个害的把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恶魔,竟活生生的害死了他。”
安馨桃瞪大了眼睛,她几乎难以置信地冲了过去,隔着苍年设下的结界,她拍着结界,然后对她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唔,听不清么?”
白若衣笑了,只是这一次,她笑的却很是凄凉很是沧桑的样子,她的眼中有着泪波闪动,大概也是因为景天涯罢:“我再告诉你一次!这一切都是暮温笙!如果不是他哄骗你入魔,如果不是他背弃景天涯,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是他骗了你知道么!是他,这都是他!”
这样的打击,对于安馨桃来说,似乎是有些大了。
忍不住地,安馨桃往后退了一步。
她说……
这一切,都是暮温笙所做的孽么?
是他么?
安馨桃大概也是一时间懵然了,但是转瞬之间,就好似是白驹过隙一样,时间飞快地消失殆尽,来来回回地,错过了不少,然后,她发现,哦,原来,是这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