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去救景天涯呢?!
答案,好像只有一个。
那便是,因着安馨桃。
因为有她的托付,他才会去救景天涯。
不然他的死活与他有何关系?
眼波在闪动,光线很是模糊。
暮温笙,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常常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为什么,他现在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脱轨了的呢?
当他解开安馨桃衣服的时候,看到那些已经几乎被腐烂了的伤口,还有她衣服上的血迹,他竟有些不敢触摸了。
真是奇怪。
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什么没见过?
却偏偏因着她的伤口很是不忍。
长长的秀发,如瀑布般的散落下来。
白色的狐皮毛毯,由着她的红色长发相互交映,很是夺目煞人。
他悠悠地抚着她的长发,再由着她的长发绕在他的手指上打结。
一个,又一个。
食指,中指,无名指。
一个又一个的同心结。
同心结。
同心同意。
直到,他绕了第四个的时候。
她醒来了。
一声闷哼声,轻微的,却是在他的耳朵里,骤然炸开。
他欣喜若狂地将她扶起来:“终于醒来了。”
“额……我睡了几日?”
安馨桃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看着暮温笙,声音很是虚弱。
她大约是身体内流了太多的血,尽管这期间暮温笙为她拿了不少的好药又输了不少的真气,但大抵还是损失了不少,尤其是她自身的内力,更是损失大半,所以怪不得她现在说话的声音如此之轻。
暮温笙回答:“三日。”
“诶,这么久了?!”
安馨桃楞了一下,正揉着脑袋的手猛地停下来,欲下床:“我要去看看他。”
“他很好。”他止住她的动作,安馨桃眨眼:“那我也不放心呀。”
暮温笙喉结哽咽了一下,接着说:“你怎么不知道爱护自己?我既说救他那必定会救。他的三魂六魄如今已被放在东皇钟内好生修养,你这样急匆匆的又有什么用?还要十一日的时间才会修复完毕,你这样急着也是无用的。”
大概是三日没说话了,喉咙内竟有些微微的疼,安馨桃顺了一口气,道:“十一日的时间?还要这么久?”
“你可知,你的身体状况如今比他也是好不了多少?你到底是怎么去夺东皇钟的?为什么将你全身搞的这样狼狈不堪?还好,你只是受了的是皮外伤,没有伤到什么根本,不然以你的特殊体质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
“我会小心的。只是……你以为天庭那么好去吗?我能这样回来已经不错了。”
安馨桃垂下眼眸,身子无力地依在床榻上,幽幽的回忆着三日前的那场大战。
她入了地林山府,可是地林山府乃是全年炎热无比,安馨桃一进入里面便顿时受不了了。难怪里面的两大神兽名为火麒麟与血凤凰,刚一入眼,统统全是火红色。
安馨桃竭力忍耐,大约是她想着景天涯才有的力气隐忍下来。
火烤的她的肌肤很是生疼,她暂时不顾。
走了许多的弯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败了火麒麟与血凤凰。
她是猫妖,因着妖的体质,所以格外遭到东皇钟的排斥。
但是还好,她及时的打开了暮温笙之前给的锦囊,发现锦囊内,装着一只可以收复天下所有神器的包囊,安馨桃这才能收了东皇钟。
但是地林山府到底是天界的地方。
她不可能来的这样容易走的也这样容易。
再者,她之前打伤临夜,潜入地林山府,想出去,怕是难上加难。
于是,如她所料,她刚一出去,外面便是一大堆的天兵天将守在哪里。
安馨桃心里清楚,他们为何而来。
众神仙拿着武器蓄势待发。
安馨桃贴身收好宝囊,不得已的大开杀戒。
那一战,她几乎拼劲了所有的力气。
因为她身上还带着唯一可以救景天涯的东皇钟,所以,她不敢大意。
哪怕全身鲜血淋漓,伤口满布,她也要保护好东皇钟。
天兵天将大约四百余人。
安馨桃一人大战单挑他们。
足足有五个时辰之久。
安馨桃终于突破重围杀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刀真枪的与那些天兵天将对战。
这一战,耗尽了她身上的力气。
就连红绫亦是最后破旧不堪。
安馨桃勉强地才能御剑离去,来到幽冥界的结界外却是发现再无力气御剑,所以一头便栽了下去。
然后,便是暮温笙找来了。
听着安馨桃一边诉说着三日前的那场大战,一边暮温笙却是心里暗自后悔。
他极少后悔,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真真切切的后悔了。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去天界更不会去南华寻东皇钟。
那到底是上古神器,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夺来?
他本以为那就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她却做到了。
他之前的计谋,本就是希望安馨桃寻不到东皇钟,等她回来之时告诉她,景天涯没救了。
可是没想到……
她拼劲一切也要寻到东皇钟,这样的在所不惜。
“怎么?干嘛这样看着我?”
“是不是为了景天涯,能做的你都会做?”
“诶?”
安馨桃不解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安馨桃这才顿时缓过神来,她点点头:“是啊。”
他该怎么说?
说她天真还是说她真蠢?
暮温笙苦笑:“你是六变猫妖,因着一个景天涯,而变成这个样子。想想你大战谷风之时的风光,再看看你如今的狼狈……值得?”
“有些事,就是注定为了某些人才会做的。”
安馨桃顿了顿,想到一句话:“千年时空,谁能为谁蹉跎?注定的人注定的事。牵手放手停留再回眸最后擦肩而过。有些事就是必然,可有些事……我想你能够理解的。因为你也爱过,而且是深爱过的。”
“深爱过的……”
他喃喃的默念。
是啊。他也是深爱过的。
为何不能理解呢?
彼岸花,生生相开,世世相错。
连他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是她。
“安馨桃,我大约是……”他看着她,眼中有着久久散不去的弥弥地情意。
“大约是什么?”
“大约,是我发现我放开了。”
“放开什么?”
“我以前,一直在等待。等待我为柔儿报仇,然后,统一三界,然后……没了然后。可是现在,我发现,我追求的目标改变了。我不再是一心想统一三界了,我好像又更值得我去做的我去守护的。”
“那是什么?”
“你。”
“……”安馨桃愣了一会儿,貌似是因为他如今的眼神,太凝重,太温柔,可是却总是让她无法信任。
她笑了笑,一脸的毫不在意:“别开玩笑了。”
“怎么总是觉得我在开玩笑?或许我就是认真的。柔儿离开了那么久,我对她的执念根深蒂固,所以执念发展为欲望,欲望再庞大成野心。直到你……闯入我的生命。”
一字一句,语气很是真切诚恳。
就连看着她的眼睛都不曾移动半分。
有着疼惜有着期许有着无尽的温暖。
但是,这种温暖,到底是不适合在他的眼睛内出现的。
安馨桃继续笑。
笑了很久,她才开口:“你的告白,很感人,只是,你是暮温笙。”
“就因为我是暮温笙,你不相信?”
“你看这幽冥界。”
安馨桃掩着唇咳嗽几声,手幽幽的抬起,指了指外面的窗子:“你看外面的天空,是黑的还是蓝的。”
“想说什么?”
“外面的天,是黑色的。这就是幽冥界。你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不好笑的。”
“幽冥界不是不可以繁荣起来。”
被她的那句话触怒了,暮温笙手一挥儿,外面原本黑漆漆的天空顿时变得与外界一般光彩无异,众鬼魅们很是惊讶,连安馨桃亦是如此,忽然的光线,使得她已经习惯了太久的黑暗一下子变得很是无措:“你做什么?”
“我是告诉你,幽冥界的天可以黑的,也可以是蓝色的。”
“那还是幽冥界吗?”安馨桃反问。对于他的做法,她实在无法苟同。
她习惯了三年幽冥界的黑暗,猛地让她一下子接受如此明亮的幽冥界,她如外面那些鬼魅一样难以接受。
就如……他现在的表白。
“为什么不是?”暮温笙气结。“你从不知道这幽冥界为何而黑。人心是黑的,所以幽冥界便是黑的。”
“我懂。”
安馨桃垂头,低低的叹息一声,随即手一挥儿,又将外面的幽冥界变得与以前一样,看着那很是神秘的黑色,像是墨水的颜色,黑的很好看,很动人。虽然没有星星,却是的确让人心动的,大约就是看久了,所以眼睛内也产生了美:“这样的幽冥界很好,没必要变化。至于……你刚刚说的,我还是当成笑话来听的。”
“那不是笑话!”
“你走吧,我累了。”
安馨桃挥挥手,以一种她真的是累了,很是疲惫的姿势躺在榻上,懒洋洋地。
暮温笙默然,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却只是叹息一声,无奈地离开。
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安馨桃闭上的眸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