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外的空气里,一片剑拔弩张的紧迫。
就算心中再不肯信人,但这种关键时刻,越宫璃还是招来了众臣,商议皇城防御事务,此时正带着一干人等在外面巡查着重要的几处关卡。
旧臣里有大半不能用,或者是用不动,他也提拔了一些世家子弟,虽然没有给他们明确的职务,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有太子的一日,便总会有他们出头的一天,因此做事说话都格外认真用心。
武将方面便多用健锐营的年轻小将,一个个年少轻狂热血沸腾,把肃诚侯、威远将军等老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无奈太子现在更倚重年轻人,他们这些老臣的意见,太子渐渐都不放在眼里了——虽然太子好像从来没把他们的意见放在眼里。
“殿下,京城外围将布置八万人马,五万为西山大营的老兵,还有三万的新兵,经过了十几日的训练,战力虽然不高,但誓死效忠殿下,守卫京师,不说别的,就说八万人垒起的尸体,也能稍稍阻挡些瑞王的步伐。”如果不是前不久,瑞王端了他们在京外的几处伏兵,今日情形肯定大不同。安西王用兵如神,这八万人马能当何用?唉!可是这个事现在谁也不敢提,否则……
八万人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场之上,整齐列阵,刀枪林立,铁甲森寒。越宫璃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头一般的钢铁战士。这是他明面上的所有兵力,他故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越宫景,你会上当吗?
“殿下,据我们所知,瑞王手里的兵力不过三五万,京城的局势被牢牢控制在殿下手中,他若想在宫门外掀起什么风浪,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靖门关上,安西军那点人马,让覃将军吃了点小亏,但靖门关城门还牢牢的掌握在将军手中,而且近几日安西军也半点动静都无,想是怕了覃将军的威仪。”
“不,卑职倒觉得是安西军在养精蓄锐,找准机会大干一场,殿下应该告诫覃将军,切不可小觑安西军的战力。而且卑职还听说两天之前,有一名身形酷似安西王的男子出现在阵前,若是安西王到了靖门关,覃将军只怕要有一番苦战,说不定还会向殿下求援。”
越宫璃看过去,说这话的是健锐营的一个小校尉,在箭术上有奇招,因此他有印象,这次布防,弓箭手需求最多,所以他想了起来,将这个校尉队全数调了过来。越辳到了靖门关?他都没收到的信息,这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有门道?
“你是从如何得知的?蔡校尉?”
蔡龚俯身回答:“卑职与表弟都极其崇拜安西王,未入伍之前,曾到西郡呆过半年,见过安西王很多次,如今表弟在靖门关覃将军旗下,只是他说是安西王,但覃将军等人都不相信,故写了信传回来给卑职,叫卑职定要转告殿下。”
越宫璃心里冷笑,看来覃为义真的被太平盛世养残了,警觉性都还不如一个小小的校尉士兵了!“若此消息属实,我军大捷之后,蔡校尉当居首功。”
“承殿下厚爱,此乃卑职之职责,断不敢居功。”
越宫璃点头,沉稳自知,不错。虽然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看在众人眼里,这是对蔡龚更为赞赏之意,一时之间,众人是又嫉又恨,当即又争先恐后表达起自己的观点,期盼着自己手里的消息能够也让越宫璃另眼相待。
“殿下,微臣觉得既然瑞王已经是叛军之首,京城中他的府邸就该明旨查封,应该诏令天下,向百姓们述说他的恶行,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殿下的英明决定和百姓们的监视,瑞王定逃不出法网。”
“听闻瑞王心中曾钟情一名民间女子,殿下也该好好利用于此……”
“那个民间女子只是障眼法,听说瑞王跟造成天女之乱的前吏部蒙尚书之女交往甚密,数次救之于江湖,臣觉得应该将此女抓捕……”说着目光就看向人群之中的蒙远扬。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想起去年的天女之乱民,但是此女也曾得太子青眼啊,最重要的是,天女不是已经死了吗?
蒙远扬没有开口,另有曾得过他照拂的吏部官员冷声说:“沈大人的消息太落后了吧?天女早在去年十月间便已身亡,还是沈大人手段了得,能从阎王爷那里去请人来?”
沈某人面不改色,他得到的消息可是天女并未死,而且又潜回了京城,慢慢说:“此女并未身亡。”
蒙远扬身体一僵,悦儿还活着?
越宫璃的眼神冷冷的扫过来,“沈大人是户部的,怪不得消息如此灵通,只是我越宫璃还犯不着依靠一个女人来成事,我希望沈大人及各位大人都记住!”
“是,殿下英明!”
许桦眼角余光扫了下沈大人和蒙远扬,殿下对此女的用心不比瑞王的少,他怎么会把她拿出来当箭耙子?
气氛一时僵硬冷凝,众人不敢再多说,刚才的马补屁都没拍对方向,他们还是少说少错的好。
到了宫门护城河外,这是通往宫城的最后一道关卡,攻破此处,宫城将再无屏障可依。因此守卫此处的是健锐营和禁军的精锐。对于他掌控和健锐营,越宫璃还是很有信心的,此处的防卫确实做得不错,越宫璃冷竣的脸庞上,终于爬上少许赞许之意。
“周将军布防之术,向来在朝廷上是数一数二的,宫门安危就拜托诸位了。”
周将军和诸将领不敢自满,自谦说道:“卑职等不敢自专,殿下教导有方!”
“璃今日谢过诸位匡扶之功,请诸位谨记我们共同的目标,璃定不相负!”这是越宫璃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话,这么认真的看着他的臣下,向着他们行礼。
一伙人意外又惊讶,诚惶诚恐地跪下来拜倒:“缉拿叛逆,匡扶正义,实属臣等本分,臣等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一番宣誓效忠之后,气氛难得的热烈起来。说什么他们是正义之师,越宫景他们的叛乱必定手到擒来吧啦吧啦的,直到一个声音又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虽然瑞王在独门峡设伏,使得苍州等地的援军受阻,未得及时入京援手,幸得殿下英明,早有准备,在西山早设了伏兵……”
看到越宫璃冷冷的眼神,说话人顿时住了嘴,跟在越宫璃身边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那个该死的忘记了瑞王前不久将太子在京外的好几处伏兵都给端了?这个事情本就是禁忌,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提出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那也不要拖累了大家啊!
许桦在一旁低声说:“殿下,据暗部所知,瑞王不过区区五万人,我们已经两倍于他们,且在京城内外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算安西王再用兵如神,也逃不过殿下的神机妙算。”
肃诚侯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躬身说:“许统领所言甚是,驻扎在城内的健锐营第七队和第九队会秘密埋伏在朝天门和内城门外。主要街道上的民众都已遣散,健锐营的十一队和五千禁军乔装成百姓,散入民居之中,由威远将军亲自指挥,定要瑞王来得去不得,直接缉拿叛逆,随后铡刀立下,乱臣伏诛,天下太平。”
威远将军也拿着城防图上前,沉声说:“各个环节都已准备妥当,请殿下放心。”
越宫璃盯着城防图看了几眼,一把抓过来,看着许桦几个说:“你们跟我回宫!”
京城上空的紧张空气,却半点影响不到这个平静的小院,越宫景拿着暗卫们刚刚送回来的宫城防卫图,笑了笑,再看了看密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手一招,面前立即出现两个青衣暗卫:“去,把户部的沈大人妻儿老小抓了,然后让他去拿越宫璃的宫城防卫图来交换,否则一个时辰斩一根他妻儿父老的手指头过去给他。还有那个兵部说要封了我府邸的家伙,打昏了,让他烧死在自己的府里。至于其他的……”匡扶正义?正义不过是赢者为王时说的话,越宫璃真以为自己赢定了?
“其他的先不用管了,去蒙府把四姨娘带出来,妥当安置。”她手里还攥着蒙书悦的身世之谜呢,可不能让蒙远扬和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两人领命而去,就见到南砚平若有所思地从外面走进来。脑海里还在反复推敲着明天晚上的行动,真不知是不是要谢谢越宫景的信任,竟让他得知了宫门决战所有的安排,看着越宫景胸有成竹的模样,沉声说:“殿下,虽然各个环节都已经安排妥当,但宫门前这一块,我还是不放心。”
越宫景眉梢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南砚平随手沾了茶水,在茶几上比划着说:“此处地势开阔,有护城河之险,对方在宫门之内、宫墙之上设弓箭手,我们无处藏身,要攻克定然不易,而且殿下还会亲至,太危险。”
越宫景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说:“世上本就无万全之法,我们只需要对一切的变数有所准备就行。先生不必担心,我会亲临,但谁说我必须出现在宫门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