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书悦喜极而泣,青鸟!青鸟实在是太棒了!有这一刹那间的凝滞,便足以让越辳带着人马冲进来。
徐较反应也很快,瞬间组织起部下抵抗,一时间,越辳也不能马上冲到皇帝和越宫景面前。
越宫璃也有一闪而地的错愕,回头看一眼蒙书悦,看到她泪流满面,心里突的怒火更有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蒙书悦的表现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这只巨鸟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跟她有了交集?刀枪不入之外,还喜欢吃毒?这乌那山脉还真是让要惊讶啊!
越宫璃缓缓搭上另一枝箭,果然见到青鸟在下面跃跃欲试,他嘴角轻笑,箭头低转,朝着青鸟射出去,又以飞快的速度,搭上了另外两枝箭,同时以风雷之势,射了出去!
“噗嗤!”一声轻响,却响彻在这一片杀声震天的山林中,那么轻,又那么响的响彻在所有人的心里!
皇帝握着手中的利剑,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仿若不敢相信,那里冒出了一支箭头,那么突兀的从他的后背穿透而过,刺入前胸。
疼吗?不知道,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父皇!父皇!”
“皇兄……”
两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骤然在山林里回响,整个山谷一瞬间无数的回声激荡在这片天地中。
越宫景瞬间一口鲜血激射而出,直射三尺,整个脸孔扭曲的近乎魔鬼,抱着皇帝,如阎罗出世般,瞬间身边呆立的士兵们如割倒的麦茬般整片倒下,再无人敢上前。
越辳一掌拍打在马背上,高高的跃起,不管不顾,从林间犹如一只怒虎疾冲过来,整个人几乎发了狂的朝修罗声中的两人奔去。
马上就要靠近了,他却突然如失去了力气般,脚步发软,踩踏在乱石上,居然一个不穏,头重脚轻一个跟斗就栽了下去,却在下一时间,高高的跃起,迅猛如虎的飞跃而起。
蒙书悦双眼泣血,越辳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岂有一个不穏栽倒的时候,想是心情巳经激荡的无法自控。她在西郡的那段时间才知道,原来越辳自小就跟皇帝感情很好,越辳能有今日,皇帝小时候对他的教导功不可没。
越宫璃也如大战了一场,浑身无力,靠在树干上,无意识的一把紧紧的抓住手里的铁弓,面如死灰,定定的注视着中箭之后也依旧挺立的身形。一身英武,一脸威仪,温和而强悍的皇帝,就那么横箭穿胸,站在偌大的山林中间,看向他的眼神,悲伤又沉痛。
结束了……可是他的心为什么痛得这么不能自已?他好想也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告诉他,父皇我错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死,可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皇上……”铁塔悲愤的吼叫,挥舞着利剑砍杀入山林,血红的眼发狂的诛杀着所有围过来的士兵。
整个安西军铁骑们也疯狂了。
站的笔直的皇帝,看着一身疯狂,浴血冲来的越辳,是那么骁勇、强悍,本来挡在他面前的京城兵士,居然不敢面对,下意识的让开道路,随便让他冲过来。这个人是他的弟弟啊!是他天正的安西王,是天正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军事人才,有他在,连续无忧。
还有在他身边,一身血衣,面容仿若天崩般惊慌失措的孩子,是他最喜欢的。他从小谦让,对这个人人都感兴趣的位置没有半点心思。他允许他过恣意的生活,从来不斥责他,他终于在今年长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越辳一冲到他们面前,越宫景顿时暴走,狂喊着:“东方!东方百利!你赶快给我出来!出来!”冲向山洞。
皇帝抬手挥剑,挡在越宫景面前,厉声说:“站住!听我说。”
嘴角带血,眼中血红一片的越宫景,一听皇帝的厉喝,不由重重的跪在了他面前,语无伦次地说:“父皇,我去找东方,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美终于拼死带着一队铁骑们,围了过来,在他们前面组成一个绝对安全的保护圈,死死的抵抗着周围一切的攻击。
“给我听着,从即日起,我越宸,天正第三十九代君王,现昭告天下,传位于皇三子瑞王越宫景,即刻起,天正第四十代君王讳名宫景,不得违抗!”
威严的声音声震四方,场中的厮杀虽然激烈,却完全抵挡不住如此威仪赫赫的词句,传位之声远远传开,在这片厮杀声,散发着无比的威严。
“不!我不要,父皇,你没事的!东方一定有办法的,我去找他……”越宫景仿若接到烫手山芋般,哀言拒绝。
“还不谢恩!”皇帝一声暴喝,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眉眼中一片坚决,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好生刺眼。
不管如何,天正根基不能动摇,越宫璃已经让他太失望,他行事激进,已经得罪太多人,朝廷上所谓的太子党,不过是一群迫于他淫威之下的小人之臣。他死后,天正也许能乱一阵子,但武有越辳、段唯阳,文有三辅,绝对不会超出一年,越宫璃必败。
越宫景摇头,不肯应,皇帝看向越辳,越辳眼中泣血,双腿一倒,伏身在地:“臣越辳参见第四十代君王,君上……大安……”
“小叔,你……你的君王是他,是他!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越宫景疯了一般,扭着越辳的身体转向皇帝。看着他颤抖的身躯,终于放弃,眼中血色翻滚,丝丝红泪氤氲于内,却死死地不肯坠落。
“小叔,你带父皇去找东方神医,我定要手刃叛军之首!”
声音清晰明亮的传过来,激得越宫璃身子一震,对上越宫景看过来的眼睛,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铁弓。
“皇长子,前储君越宫璃,性情乖张,暴戾无常,今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废为庶人,永居皇城拾漏寺,永世不得出。”
“小叔!不要再让父亲说话了,快去找东方!”
“臣领旨!请皇上珍重自己!”越辳敬畏跪地,高声回答。
皇帝笑了笑,血流如流水一般从他口里流出来,远远看着越宫璃:“璃儿,你可知错了没有?”
越宫璃绷紧的弓弦怎么都松不了手,他知错了没有?有些错是一旦犯了就没有改正的机会的,这个道理不是他教给他的吗?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阿景,天正不能乱,记住了吗?现在允许你伤心哭泣,但是来日,收起你的软弱和仁慈,谁敢乱我天正根基,就是国之罪人,必须铁血铲平,听见了没有?”
越宫景闻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回头跪在皇帝面前,重重的磕下头去,红色的液体滴落尘埃,一地的悲痛。“是,乱我天正根基之人,一个不留!”血腥的誓言伴随着血红的眼泪,响彻在山林所有人的耳里,森寒、冰冷、肃杀、绝情。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穏了穏冲上喉头的鲜血,宽慰的笑起来说:“这才是我越家的好子孙。”然后身体一软,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不!父皇……”撕心裂肺的凄惨吼叫,如失去双亲的幼狼,穿透在层层云雾,回荡在这血雨腥风之中。
“皇兄!”
“陛下……”
山洞中激射出一道身影,几个飞跃,落在他们面前,一把甩开越宫景,打开皇帝的嘴巴,喂进了一粒药丸,双手飞快地在他身上几个大穴拍了一下,然后才冷冷地说:“你们这些人都伤心傻了吗?就算他不毒发身亡,也会流血而死!让开!”
一把抱起皇帝,嘴里呼啸几声,山林里立即响起惊天动地的声音,巨蟒飞快的游过来,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我带皇帝去地洞,或许还可有救。”丢下这一句,就跟在巨蟒身边,很快消失在林深处。
越宫景、越辳并肩而立,看着下面丝毫没有半点结束意识的战场,长剑直指,异口同声说:“现在就该看我们的了!”
山风拂过蒙书悦的脸庞,皇帝倒下的那一幕,越宫景那凄厉至极的悲痛嘶叫,还有之前那铿锵有力的交代,那满含仇恨的厉喝……一幕幕刺痛她的心,泪水模糊了她的眼,这究竟是不是一场由她而引起的灾祸?就算前世越宫璃夺位,也只是下毒,让皇帝苟延残喘不能理事,之后才慢慢如耗尽灯油的油灯。皇帝本不该在此时去世的,可是为什么他做了皇帝,坐拥整个天下的财富,却还不肯放过这莫须有的宝藏?总归是贪心,所以其实也不是她的错,对不对?假如他不到这里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对不对?
皇帝一定是死了吧,看青鸟舔着那毒箭,舔得那么专心,那必定是天下剧毒,就算神仙降临,也不能救了是不是?
越宫璃拼命压制着自己崩溃的心里,想哭,却哭不出,原来,心疼到无法承受的时候,眼泪也会流不出来,水能滋润万物,却为何滋不了眼眶?为何干涩的那么疼痛,那么刺骨?他是不是该庆幸,皇帝中的那枝箭,刚好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