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涛讪讪的离开了,回到家,躺在窗边那张柔软的沙发里,手中红酒不知不觉已减了半瓶,窗外的夜景渐渐透了进来,像一块轻纱帐包裹住整个房间,连他的心也不自觉的轻柔了。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七年来他第一次的幸福感,随着手里的酒瓶倒进酒杯,又满满的溢了出来。他居然有个女儿!他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半倚在沙发上,刚想伸手去口袋里掏烟,猛的想到自己女儿还小,必定不会喜欢他满身烟味,于是他又笑笑,自觉地把那盒前天刚刚从美国进口的luckystrike丢进了垃圾桶,看看手中的酒瓶,又笑着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把那酒藏进了柜子最深处。
然后,他又叫人修整草坪,打扫房间,按照小女孩的喜好布置,橱柜里放进去很多可爱洋装。再把佣人叫到跟前齐齐教育一番: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时刻关注儿童的成长过程!
总之,女儿不喜欢的他坚决不做,女儿不满意的他必定换掉,女儿的命令在家里就是圣旨……他暗暗笑着,满意的看了一眼房间里刚刚摆进去的阿狸布偶,想必女儿也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小物件吧!
只要女儿喜欢就好!他笑着拍了拍那只阿狸的头,阿狸似乎也在冲他满怀信心的笑着。他点点头,给自己打气,只要争取到他的宝贝乖女儿,还怕她妈妈不跟着她一起回家吗?
然而沈暮溪拉着沈初蕾回了家,心中的恐惧却并没有减少分毫。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七年来风风雨雨也经历了不少,回香港的第一天,居然有一种恐惧从心底窜出来,像是久违的老朋友,轻车熟路的就窜遍了她的全身。
沈初蕾在灯下写作业,写两行揉揉眼,喊沈暮溪来帮忙,见她呆坐着不动,只得自己继续写。写着写着口渴了,喊沈暮溪要水喝,可她还是呆在那里,像一尊年代久远的石雕。沈初蕾不耐烦,蹦着跳着来到她跟前,张开小手在她眼前晃晃:“妈咪,你干什么啊?叫你几次了你都不答应!”
她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宝贝,竟一下子红了眼圈。她突然想起蕾蕾刚出生的时候,满月的时候,周岁的时候,第一天上幼稚园跟她挥手道别的时候,在学校里与同学不和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的时候,站在领奖台上捧着奖状朝台下的她挥手的时候……怎么一瞬间就长这么大了,怎么一瞬间就会跟她拌嘴惹她生气了,怎么一瞬间……聂涛就出现了?
她身子一颤,终于知晓了自己恐惧的由来,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哗流个不停。沈初蕾见状吓得瞪大了眼睛,小嘴圆圆的兜起来,水葱似的小指头在她脸上轻柔的擦拭着。“妈咪,你别哭啊……我这就回去写作业,我不喝水了,我也不打扰你,你别哭嘛!”
“蕾蕾!”她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七年的无望与茫然,那种无所适从、不知生活的意义的悲哀,只因有了女儿,所有阴霾统统被化解。她紧拥着蕾蕾,感受她弱小的身体传来的令她心安的温度,只有这一刻,生活才如此真实,她的存在才有价值。她抬头,自己倒像个撒娇的女儿,啜泣着对沈初蕾说:“蕾蕾,答应妈妈一件事……”
“什么啊?”
“以后放了学,不管是谁来接你,你都不准去!只有妈妈来接你,你才可以离开学校,知道吗?”
“哦……”
“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记清楚没?”
“记清楚了。”
“蕾蕾……”她突然感到那一刻的软弱,轻抚女儿的长发,言语中无限的恳求,“答应妈妈,一辈子都不可以离开妈妈!”
“一辈子?”
“对,一辈子!”
沈初蕾转了转大眼睛,那水灵的葡萄似的大眼珠闪着动人的光泽,她调皮的歪着脑袋向沈暮溪问道:“妈咪,那我长大后是不是就不能结婚了?”
“什么啊?”沈暮溪被她问的一愣。
“你说的啊,我一辈子要陪着你,那我当然不能结婚啊!”
“臭丫头!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她被女儿逗得笑起来,手指戳了戳她的头,笑道:“这么小就想结婚,也不知害臊!”
“有什么好害臊的嘛!”蕾蕾无辜的看着她,“妈咪,你难道不想结婚吗?”
“越说越离谱了!”她放开女儿,装作去给她倒水的样子,只是想把脸上尴尬的神情藏起来而已。她的女儿是个小人精,聪明伶俐却又心细敏感,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今天聂涛的出现不仅对她是一个震撼,他那一声温柔的“蕾蕾”,或许也早就刻在女儿的心头了吧。
果然,沈初蕾还在盘根究底,跑过去硬拽着她的衣袖问道:“妈咪啊,今天街上碰见的那个是爸爸吗?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跟我提起我有爸爸啊?”
“那个……我……”
沈暮溪不知该怎么回答,却见沈初蕾眼角也有些闪闪泪光,从她手中接过水杯,一反常态的听话,只是边往自己房间里走边小声像是自言自语道:“妈咪……如果那真是爸爸,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台湾看我们……”
她的心紧紧地疼了一下,她可以受得任何苦,就是见不得女儿的委屈。那个小小的背影挪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像是在她心头狠狠剜了一下。
即便如此,他聂涛也不可以靠近她的女儿!她苦笑一下,既然已经缺席了七年,又何必继续出现在她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里?她仰起头,眼泪顺着侧面脸颊细细落下,她倔强的挥手狠狠抹掉,像是抹掉曾经的所有,曾经与他的情绵意暖,曾经与他的怒怨心伤。如今什么都不留,或许才是对两人最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