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后山的一窝兔子们发现,它们一向懒洋洋的乔阑大王突然变的十分勤快,总是拎着个篮子山前山后的忙碌,不是去采茶叶,就是去摘野果,然后会警惕十足的钻进瀑布旁那个隐蔽的山洞里。
整个太行山林里的妖,都知晓后山的一窝兔子格外团结,而且十分听乔阑的话,眼下乔阑叮嘱几个兔子守好洞口周边,但凡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赶紧向她报告,几只兔子也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趴在草丛里细细观察,然后看着乔阑一趟又一趟,十分狗腿的讨好着洞里的某人。
就如眼下,已经入了夏的天开始闷闷的有些热了,乔阑闭着嘴巴不敢言语,手中拿着一把芭蕉叶子的蒲扇,在为石壁前打坐的人讨好的扇着凉风。
其实禹之对于乔阑这般狗腿的作为并不见多么受用,可几次拒绝,对方便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接下来,就会加倍狗腿的讨好,甚至茶水捧到唇边了,乔阑恨不能替他咽了下去。
若是实在是受不住了,禹之便会指使着乔阑出去,可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回来,并且一边忙碌着,一边将他收拾好的洞里,第无数次的弄成一团乱。
禹之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阑杉的记载,所以对于乔阑祖先隐藏的这个秘密,心有理解,这些日子以来,禹之闭口不说,是不想破坏他人一片苦心,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般无奈的承受着别人的软磨硬泡。
若是在仙郡的时候,他禹之但凡遇见个稍有烦躁的年轻人,便会一张结界将人阻在外头,可是眼下这是在太行山里,他又身中蛇毒,若下了结界,无非就是告诉林子里的妖他在这里,如若那样,情况便十分不妙了。
身旁扇着的风忽大忽小,此时微微的,甚至有些察觉不到了,禹之睁开眼睛,侧过脸向身旁看去,却见坐在石头上为他扇风的乔阑,已经闭着眼睛垂下了脑袋,呼吸匀整沉静,分明是要睡着了。
啪嗒一声,蒲扇掉在了地上,乔阑惊的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睡着了,赶忙捡起蒲扇,双手拿着使劲朝着禹之扇了两下,仿佛越用力扇,便能补回方才打盹儿露掉的几下。
禹之一个吐纳轮回还未结束,忽的一阵风动将他垂在肩头的发丝一下子搅上了面庞,在眼前织成一片毫无章法的网。禹之胸口起伏,长出了一口气,便见乔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正扑上来用手将他脸上的头发拨弄下来。
细细的有些微凉的手指触碰在脸上,让禹之想拂袖打开的动作一停,感觉胸膛有什么东西轻轻搔过,直钻进了心房。
乔阑慌乱的伸手扒拉,抬手之间一时没了方寸,不时触碰到禹之的脸,在见他眼眸微动,长长的睫毛扫过指尖的时候,乔阑觉得神经一痒,触电般缩了回来,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让她一颗心砰砰直跳,满脸羞愧,霎时脸颊便灼了起来。
愣神一瞬,禹之收回目光,不禁再一次感叹,妖族女子果然本性放荡,随时随地都在想着用美色勾人魂魄。
乔阑也在心中感慨,传言中说外面的人类无恶不作,可以吃尽全天下的东西,面前这阿鱼看上去清雅淡然,总能让她心头砰砰乱跳,乔阑觉得,这可能是天性使然,就像老鼠遇见猫,虫子遇见鸟儿,本性里能生出些自己不能自控的东西来。
这两个各怀心思静了一瞬,禹之率先开口,似乎稍稍有些记恨乔阑方才的引诱,便冷声道:“阑珊木的秘密我告诉你,你以后,不必再对我这般殷勤了。”
乔阑一听,觉得辛苦多日终于有了回报,便忙不迭的点着头答应,生怕哪一处风吹草动干扰片刻,阿鱼再换了想法。
“阑杉,是上古天地初开的时候,用来支撑山脉的一棵神木,随着山川日月变换,吸收天地灵气,便逐渐生出了自己的灵识。古书上有过记载,从古之今,大山大川之间有阑杉所在,必能保一方太平,可随着时间流转,阑杉后代子孙的能力逐渐减弱,能统领一方妖物已是不易。”
乔阑听到这里,点点头,“我爹爹当年就能威震这整个太行山里的妖。”说着,又望向禹之道:“那秘密呢?爹爹从没有告诉过我任何秘密。”
禹之撇了乔阑一眼,“阑杉后代的修为就算极不成器哪怕是个草包,其原身作为上古神木,还是会隐藏着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
乔阑听了,暗暗运了一番自己的妖力,还是觉得稀薄异常三三两两。
禹之沉凝一瞬,语气变的格外郑重。“你父亲所不愿告知你的秘密,就是他寿命短暂,你灵力低微的原因所在。”
乔阑细想片刻,心头一片茫然,“阿,阿鱼,你说明白点儿。”
禹之垂下眼眸,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了几下,才叹一口气道:“阑杉木燃其自身,便会产生极其强大的妖力。”
燃其自身!
乔阑心头一惊,念及过往种种,才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爹爹御火之术那般好却不肯教我。怪不得我偷偷学了之后,每一次操控便觉得疼痛难忍,爹爹当初只说是我不适合御火,原来,他是不想,不想……”
“他不想让你学会之后,过早的燃尽了自己的生命。”
乔阑念想起爹爹,心头难过,想起爹爹说过的,说阑杉一族一代又一代已经为这天地间牺牲了太多,他即希望她可以继承阑珊的使命,又不希望她有所作为,只想让她像个普普通通的小妖精一样,无忧无虑,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心头突然之间被巨大的悲伤侵袭,乔阑觉得自己此时思绪乱到翻江倒海,脚下的步子错乱的挪了几下,踩到了之前为了讨好禹之放在那里的茶碗之后,才清醒过来,不知该说什么,只慌忙道歉道:“对,对不起。我,我……你……”
察觉到自己语无伦次,乔阑闭上嘴巴,望向禹之时,见他第一次颇有耐心的想要听她说话,她却喉中一哽,不想再言说任何了。
身形一闪,乔阑化作一道流光出了洞口,此时此刻她只想去问问三师傅是不是这样?为何三师傅宁肯多次骂她笨,也舍不得告知她这个秘密?为什么林子里年长些的妖,都不知她这个秘密?
回到自己的洞中,乔阑见三师傅又在收拾包袱,似乎又要去给后山那只上个月就已经生产了的麋鹿接生,看到乔阑回来,首先便绷着脸,骂了一声,“臭丫头,整天就知道出去疯!”
乔阑走到三师傅面前,这次再没有“嫌弃”三师傅的唠叨,只开口,有些难过的唤了声,“三师傅。”
三师傅听到乔阑这么唤她,收拾着包袱的手一顿,抬眸望向了乔阑。
“你知不知道,我爹爹瞒着我的秘密?”
三师傅难得没犯糊涂,回忆了一番,尴尬的道:“你,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教我时总怪我笨,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件事情。”
被乔阑这样一问,三师傅还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那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这和你笨有什么关系?”
“我……”乔阑知晓长辈们是为她好,可还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三师傅,我还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
叹了一口气,三师傅觉得事情追问到了这个份儿上,说了也就说了,于是几步到洞外看了看没有旁的妖,便到乔阑耳边,悄声道:“我当年,实打实看见过你爹爹和林子一个女妖精关系不清不楚。”
“……”
乔阑愣神了一瞬,没想到还能听到这般多彩的消息,那主人公还是自己的爹爹,于是脸颊一红,忙摆摆手道:“不,不是这个。”
三师傅一惊,“那还有哪个?你爹爹为人作风正气,也就那一次喝多了酒犯了错误,难不成还有另一个女妖精?”
“不不不!”乔阑忙解释道:“不是说这件事情。”
三师傅听了茫然的摇摇头,“那其它方面有什么隐疾,我便不知道了,毕竟你爹爹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爱慕我。”说罢了,竟是一面失落的样子,又开始收拾起了包袱,念念叨叨的说起了那麋鹿生孩子的事情。
乔阑见三师傅果然真不知晓,便悻悻出了洞口,琢磨了半天,想着连三师傅都不知道的事情,那林子里一些年轻些的妖精必然更不知道,年长些的几位师傅当中,大师傅已经归隐山中,乔阑也不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而二师父投靠了青蛇,不知是不是沾染了青蛇的性子,现在凶的很,见了乔阑都恨不能要吃了她,这些年来要不是她处处躲着,凡事也不出风头,乔阑觉得自己说不定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为了弄清楚事实,乔阑还是决定去寻二师父问上一问,到时候她好声好气同他说话,相信二师父也是会告诉她的,毕竟小的时候,二师父也曾抱过她。
找了几个林子里的小妖问了问,那几个消息灵通的都告诉乔阑,二师父和青蛇他们一起出了林子,说是到太行山外去了,乔阑心中焦急,觉得自己有些等不及二师父回来,所以决定出去找一找。
拿了个包袱收拾一番,乔阑觉得自己囊中羞涩,实在是没有什么玉石宝器或者值钱的东西可拿,所以干脆空着手,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妖到人间自有路。
走了一段路,乔阑又想起了自己应过阿鱼的,说护他十日周全,如今期限未到,她不辞而别也有些不好,所以又折回步子,朝着山洞那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