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晨跑时候关楠总能在楼下、小区门口或者田径场内再度偶遇顾千纯。他心叹这样的巧合未免太鬼斧神工了,总感觉像被尾随了。
“其实我去田径场经常能看到你,不过你没有注意到过我罢了。”顾千纯双颊泛起红晕,腼腆地解释道。
“是吗,那是我眼拙了。”关楠淡淡地回道。她今年研究生毕业后在大学里面当辅导员,会频繁出入田径场那也不足为奇。关楠就算掐破手指,也算不出这是他母上大人泄露的情报。赵心湄先相中了顾千纯,自然不惜胳膊肘往外拐,助未来儿媳一臂之力,将关楠的晨跑习惯出卖给她。
另一边,楚沅却在暗骂自己是个软蛋。占尽了天时地利,可仍然没法达到人和。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又插一脚,再当关楠的小尾巴、关顾二人的电灯泡。何况如今天气越来越凉,越来越适合赖床,她连早餐都懒得爬起来做,全指望关楠能记得捎一份给她。
“你妹妹也住这里吗?”跑完步路过早餐店,顾千纯看到关楠依然买了双份,好奇问道。
“对啊。”关楠不以为意地说,口吻像在叙述一件日常小事。“住我那儿。”
顾千纯吃了一惊,这可是赵心湄没有透露给她的信息。
“我先上去了。”关楠别过顾千纯,拎着温热的早餐上了楼。
因父辈有交情,关楠家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楚沅和关楠年龄相仿,又无血缘关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当真没有什么名堂?她胸口有些犯堵,上次见着他们好像关系挺亲密的样子。可是,她还没有计较的资格。
她望着关楠渐行渐远的背影,怅惘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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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回来了?”楚沅溜了餐桌上的早餐一眼,口气不咸不淡。
“嗯。”关楠应了一声,转身想上楼冲澡。
“未来嫂子?”她垂眼盯着那几袋东西,随手翻开一个袋子,像是在和袋子里面的东西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呢?!”她轻飘飘的话像一根绳子,猛然将他拽过身。他看到她若无其事地伸手拈起一只小包子塞进嘴里,眼皮掀了掀算是瞥见了他。
“我就随口问问。”她含糊不清应了一句,低头似在专心翻找其他袋子。“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关楠登时无言以对。他确实反应过激了,但他隐隐中并不想楚沅将他和顾千纯绑在一块。
次日早晨,他照常下了楼,今儿他在家门前的路口处却踟蹰不前。向左走是顾千纯家,向右走是小区大门,两边偶遇顾千纯的几率都是50%。他目光左右来回,皱眉苦思了好一会,像在脑子里演算随机概率一般。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深呼吸做了一个决定——扭头往后走。
第二天之后,他改了下楼时间,并在小区里绕了几个弯儿,从另外一个大门出去。这样大费周章,终于让守株待兔的顾千纯扑了个空。顾千纯的意思关楠能隐约感觉到,她有次说溜嘴,连他在大学的女朋友是谁都知道,关楠只觉对方太深不可测,不可不防。
可楚沅并不知晓他的小把戏,她忙着盘算自个儿的事呢。掂量着她和关楠相处时日不短,关楠如若对她有意,早就该主动坦明了,而不是总这般若即若离,吊着她胃口。而现在他每天连晨跑都有人陪伴,也许,她真该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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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饭时间,楚沅想找方澜澜商讨租房对策。她已经越来越不愿看见关楠,看到他,辛酸和委屈总是不请自来。方澜澜已经租下了臀哥隔壁的房子,她想蹭住一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或者如果方澜澜愿意的话,她们两个姑娘就合租。
“找什么房子?你直接来跟我一起住就好了。”方澜澜看上去精神不振,声音沙哑得像感冒。楚沅问她是否生病了,她却否认。她们俩一起走进下楼的电梯。“反正我正缺个伴儿,你来了我们可以天天闺蜜夜话。”她蛾眉微挑。
“好啊。”楚沅也安了心。
电梯即将合上之际,又有两个人挤了进来。
“臀哥,你的脸怎么了?”楚沅愕然盯着田小衡的脸,他的嘴角积了一块鸡蛋大的淤青,上头还贴了一张创可贴,但只是欲盖弥彰。
“没什么,”田小衡不由自主摸了摸嘴角,讪讪道:“骑车摔到了。”
那样的伤痕一看就知是打架留下的。她想向田小衡旁边的关楠寻求答案,关楠却避开了她的眼神。而方澜澜自从田小衡进来后就咬着下唇垂头不语。楚沅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这事肯定和方澜澜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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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方澜澜再次跟着田小衡去看房子。田小衡所住的小区是某个单位的房子,他姨妈姨父分到了两套一房一厅,由于他们在其他地方还有据点,房子的使用权便交给了田小衡。因着前一个房客比较不靠谱,屋里弄得一团糟,所以房子还需收拾一番。
小区建立年份比较早,里头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环境相对比较安静安全。而田小衡开出的租金又比较低廉,为了快点搬进去,帮着干些活方澜澜也乐意。
两人协力倒腾了几天,基本也整理得七七八八了。昨晚进门不久,他们还进行着最后的拾掇,小厅的灯管却添乱地熄了。两人俱是无奈,所幸剩的工作也不多,他们便借着从卧室门口漏出的光做完最后的整理。
事毕,田小衡照旧送方澜澜搭车回怀安的家,他还想陪方澜澜到家,方澜澜以路途过远婉拒了。
到得楼下,田小衡手里的垃圾袋刚脱手,倏然从垃圾桶边的花圃后面蹿出一条黑影。他还没反应过来,衣领猝然被人揪住,接着脸上吃了对方使力的一拳,眼镜摔到地上,嘴角火辣辣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崔易,你发什么疯?!”方澜澜认出了黑影,大惊失色地叫道,连忙上前将他揪开,挡在了田小衡前。
“我发什么疯?!”崔易愤怒得浑身颤抖,他指着田小衡的脸,两眼瞪得滚圆滚圆,“方澜澜,你他妈的还说不是因为这个男的跟我分手?!我都好几个晚上看到你俩从这出双入对,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你他妈的才跟我分手,就迫不及待跟这个男的搞到一起了啊——”
崔易口不择言,还没骂到高^潮,却被忍无可忍的方澜澜一巴掌甩到了脸上。他震惊得捂着脸颊,打人不打脸,他顿时暴跳如雷起来。
田小衡怕方澜澜挨打,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方澜澜挣开田小衡,无惧地对上崔易扭曲得狰狞的脸。
“你有种就打啊?”她凑上前了一步,崔易反射性地后退了一脚。“连跟踪、打人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我们三年的情分今天算是彻底完了!”她咬着唇,失望和悲愤在胸腔翻涌,恨得眼角溢出了泪。
“从你每个周末和他一起去学车、逛街开始,我们就完了!”崔易目眦欲裂,目光在方澜澜和田小衡见交替移动,“你会后悔的!”他丢下这句话,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扭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澜澜无心揣摩崔易话中的深意,捡起田小衡的眼镜,一边道歉一边拉着他上楼。
“你怎么不还手呢。”方澜澜蹙眉看着田小衡,手里拿着用手绢包着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滚着他嘴角的淤青。
“没事。”田小衡看着她红肿的眼,她显然在煮鸡蛋的时候偷偷哭过。他笑了一笑,想宽慰她几句,却不想扯痛了嘴角,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别乱动。”方澜澜小声提醒。田小衡立马乖顺地一动不动端坐在椅子上。
“刚才……实在抱歉,我前男友他可能误会你跟我了……所以……”方澜澜像得了语言障碍,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崔易平白无故就粗鲁地打了田小衡,她实在羞愧难当。
田小衡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在说原来如此。她的脸蛋近在咫尺,铺陈着愧疚和不安。他只觉心脏猛然一缩,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他没有误会啊……”他倏然直视着方澜澜说道。
“啊?你瞎说什么?”方澜澜手上的动作顿住,一时转不过弯来。
“澜澜,我的确喜欢你啊。”
她手指一软,鸡蛋连着手绢掉到了地上。她呆呆俯视着田小衡,嘴巴一张一翕,似要说话却发不出声。
“澜澜,”田小衡像怕她逃掉似的拉住她的手,像怕她听不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喜欢了三年多了……”
方澜澜在饭后的散步时跟楚沅提起昨晚的事,最后不由得苦笑:“当时我真的才明白什么叫‘落荒而逃’,真的是……太震惊了。”她看着楚沅,“房子都租下来也不好退了,所以你来陪我住也好,免得我们两个碰面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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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班回到家,关楠洗了澡后敲开了楚沅卧室的门。
“你干嘛呢?”关楠看到楚沅的行李箱展开在地上,疑惑地问道。
楚沅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行李箱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事吗?”
她的语气让关楠有些不畅快,但要事在身,他暂且按下心中不快。“臀哥脸上的伤,跟方澜澜有关?”他抱臂倚在门槛上,直捣核心地问道。
“噢。”楚沅不置可否应了一声,寻思这事该不该告诉关楠。他既然来问她,说明在臀哥那里吃了闭门羹。估计臀哥不愿让关楠知道他被发了好人卡,方澜澜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崔易打人的事。于是楚沅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
关楠显然不信,但估计从她嘴巴里也撬不出答案了。他换了一个话题,朝行李箱抬了抬下巴,问道:“大半夜的收拾东西,想离家出走啊?”
“嗯。”楚沅走回了行李箱旁,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继续往箱子里叠衣服。“正想和你说呢,我准备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住?”关楠不由站直了身子,疑问伴着细微的心慌连珠炮似的发了出来,“你搬去哪啊?回熙苑吗?在这里住得好端端的干嘛要搬走啊?”
“搬去和方澜住。不知臀哥和你说了么,他旁边的房子租给方澜澜了。”她手上动作不停,却慢了下来。“我刚来的时候就说过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会搬出去啊。”
“你在这里都住习惯了,好好的干嘛要搬走呢?”他焦急地追问。其实是他习惯了她住在这里,潜意识里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
“我住这里,以后你带女朋友回来多不方便啊。”她轻声说道。
“我现在不是还没女朋友吗,你用不着那么着急就搬走啊。”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顺着她的话反驳道。
“现在没有,以后总是会有的啊。”对于关楠的抓不到重点,她心生失望,手里的衣服直接掷进箱子。“我总不可能一直住在你家吧。就算你没有,我也是要找男朋友的啊。”
“你找谁?”关楠声线发紧,指尖紧张得微微发颤。
“我是说以后!如果!”楚沅猛然回头,红着眼眶瞪着他。关楠被吓得脖子一梗,楚沅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扭头擦了擦眼角。
“可是……”关楠拼命寻找可以挽留她的借口,“你这么突然搬出去,老关会以为是我把你赶走的呢。总之——”
“关楠,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并不是询问你的意见。”楚沅提高了声调,再次回头直视着他,关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叔叔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她倏然又放软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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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再度从落地窗倾洒而进,衬得偌大的屋子堂亮又安静。关楠晨跑回来发现餐桌上用钥匙压了一张便笺:
“我搬走了,剩下的东西过段时间再回来拿。”
拈着便笺的手指顿时僵住,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垃圾桶边将其中一袋早餐连着便笺一起丢了进去。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进楚沅的卧室,那盏地中海台灯她没带走,灯罩裹了一块枕巾,样子甚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