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怎么,你赶时间吗?”
这话当然不能回答,因为答案是“是”。风潇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就出门去张罗第二天的行程。片场约好了,要加紧开拍了,不然拍不完了。这凡人也真是可怜,有皮囊有才情,复活至今却没好好拍完过一部戏,每次热忱满满,最后败兴而归。
当然最近发来邀约的几部雷剧不算,那些戏,抽空去客串一下挣个外快还可以,称不上作品。
其实在纳兰德性昏迷的两天里,风潇和阿姒已经联系上浮冰王国王座右丞神奴大人了,也就是前文提到的神叨叨。联系途径是土蝼首领天灵盖。
原来那天变成风潇样子袭击纳兰德性的正是那一群土蝼的首领。原始世界的某些兽族身体里蕴藏着多种灵人体内没有的同位素元素,神奇的是,其中有些可以作为跨时空灵媒介质,于是两人在杀死土蝼首领后,剥下它的头骨带回家,画符调试灵信讯道(……类似无线电波调频调幅……),终于在混乱杂音里听到了鬼叨叨的“歌剧魅影”。
因为鬼叨叨嗓子好,特别被浮冰王陛下选定为向异世界发送接头信号的“信号塔”,他还颇为此得意了几百年,直到后来发现他哥老在背地里笑他,才缓过劲来。
然而信号时好时坏,只持续了几个暂就彻底断了。“暂”是蚩尤氏的计时单位,一暂约等于凡人的十一点五秒。
期间神叨叨一直在强调“殿下你去了太长时间了!陛下都绝食了!陛下说再给你最后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是还没带神农氏之魂回来,陛下就要求兵主大人直接向冥界借鬼兵去抓那神农氏之魂回来了!”
这里的三天折合凡人两个月。
这才是真正的“先礼后兵”,风潇知道父王做得出来。之前是有神农氏与蚩尤氏的上古契约在明面上摆着,全原始世界都知道,父王好歹是个忠诚守信的好君王,虽然两族恩断义绝几千年,但上古契约这种神见证的东西能不违背就尽量不想去违背,再者考虑到违背古约不知道又会招来什么惩罚或者诅咒,这才派亲儿子风潇来按契约换取神农氏之魂。但要真是逼急了,父王他不怕违约。
可是……“为什么这样急呢?”风潇问神叨叨。
“要开战了!这仗一打少不了几百年,我们浮冰王国人口撑不住的!”
“跟谁开战?”
“流沙十国、犬封国、青丘国、奢比尸国、一目国、天毒国……总之兽族都联合起来大举进犯中原,要死的是蚩尤氏十部族之间矛盾也日渐激化,沃野和天丘就正虎视眈眈觊觎我们国土……反正局势乱的很,一句两句说不清,等殿下回来老朽再跟你详说!”
蚩尤氏十部族向来不和,还是两两不和,这点风潇知道。但他来前并没听说兽族躁动的事。看样子是临时起意。
“那么这样,我先回去备战,过些时候再回来取神农氏之魂。”风潇提议说,“反正我们浮冰一族人口枯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现在破除了诅咒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繁衍出足够的战斗力。我们一族灵力最纯最高,别说是区区兽族,就是兽族和沃野联手,我们勉力一战也绰绰有余。”
“不行不行那不行!”神叨叨强烈反对,“这不还没开战呢,我们老臣众多,制订作战方案也不缺殿下你一个。陛下说了,夜长梦多,这次一定要解除不育诅咒,就算不能短期量产战斗力,起码能弥补战死率,免得战后有人趁虚而入。三天,陛下说了,就给殿下三天时间……吱……喂……呲……喂喂喂……噼里啪啦——”
对话中断。再次尝试时连信号都找不到了。
其实风潇现在强行回去也是可以的,但契约有规定,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止,中止方要承担所有后果,譬如神谴。而且他明显感觉来到这世界后灵力受限,硬闯时空结界怕是耗尽全身灵力都够呛,何况他还准备捎几个人一同回去,尝试硬闯的机会恐怕最多只有一次,不能浪费。
想到这里不禁好奇,两边世界划界分明,互相踏足惩罚严厉,何况近来灵力场抵触急剧加深,那么玄臾那家伙是怎么过来的?他又打算怎么回去?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好好利用这两个月时间,替纳兰德性完成的心愿。两个月后不管能不能找出玄臾的秘密,都不再逗留,把人塞给旧情人安冬,实现他为之要死要活的终极心愿,等他以上一次的形式再次死去,带魂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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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潇看着纳兰德性在老爹旁边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睡下才离开房间。一出门就跟刚出院的安冬擦肩而过。虽然余光瞥到安冬朝他张了张嘴有话要说,但风潇对于除了纳兰德性和龙追以外的所有男人,一向趾高气昂,瞧都没瞧一眼就走了过去。反正阿姒在房间里,他俩曾是夫妻,妖魔鬼怪的事情让阿姒去给他解释好了,他懒得。
走出去老远,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决定里有*ug——既然早就知道安冬是纳兰德性的终极心愿,为什么还在一而再地帮他实现大大小小没用的心愿?譬如复活蒋锋,譬如寻找父亲,譬如报仇雪恨,譬如,甚至他生活里每一个……细小的要求。明明已经不需要再试探……好像早就变成了习惯。
神叨叨说三天(凡人俩月),其实根本连三天也用不着,他现在就可以撮合纳兰德性和安冬,不出意外,他俩一上床,任务就该完成了。可是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就对神叨叨的要求感到为难?甚至觉得……三天也嫌太短。
本来距离上一次睡觉还不到七天,但风潇安排妥当第二天的事情后,竟然靠在沙发里睡着了。夜阑人静,小楼里四处漆黑,窗子没关严,有穿堂风撩拨帘子穿拂衣衫,汗毛不由自主颤栗,入骨丝丝寒意。
冰天雪地里长大的浮冰王之子,竟然会为这一点点微风感到寒,这世界真是不能久待了,不仅耗损灵力,体力也渐渐不支,不知道待个十年八年,会不会恢复“老死病死”的能力。
于是梦也做得不踏实。梦里一场血战,满目生灵涂炭。出战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亲自为他送行,当着天下众神与人的面,踮起脚肆无忌惮地亲吻他的额头和嘴唇,说:“活着回来见我。”
然后又走近他一步,放低声音只对他一个人说:“我不在乎正义,我只在乎你。等你回来,我的第九重梦就织好了,我们离开这里。”
当年涿鹿一战,天神有意放水(派应龙与天女旱魃)帮炎黄二部,最后时刻扭转战局使凡人反败为胜。义正言辞说什么“为了正义讨伐堕魔种族九黎恶灵”,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是神们忌惮灵人力量日渐强大,害怕有朝一日威胁众神在世间的唯一主宰地位,才借刀杀人。
好一众悲天悯人的天神。但他那时以为,众神之中,至少还有一个是不一样的——就是他三十年的主人,秉性真诚、心怀不平、借他神力去领导九黎族迎战的,灵山梦神。
结果还是没能取胜。毕竟是神的旨意,大势所趋。但九黎族也不是好惹的,在落败与死伤的刺激下,硬是把世界战了个天翻地覆四维倾塌才罢手。然而,当一切结束,他回到灵山时,却看到那个对他说“活着回来见我”的人,手刃了他的血亲兄长,并倒戈帮助凡人,和其他神明一样的嘴脸。
第九重梦境也不是为他建造的。
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一场最大的骗局。他这样想着,一剑斩断那人的袍袖,从此恩断义绝……
……惊醒的时候,一身冷汗,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哆嗦。梦一下子就飘远了,明明几秒前还身临其境,现在想起来却好像假的一样。看看四周漆黑,投身回现实中这座渺小却具体的小楼来。
这一生浩浩荡荡,大到旷世之战,小到点烟喂饭,真是什么都经历过,也都真实深刻。记忆一旦繁重,就都变得轻飘飘了,生死都不算个事,所以灵人也就比凡人铁石心肠些,六千年都可以一眨眼就流水账一样过去了。可是近来竟然频频感到心情有所波动,突然觉得有些奇妙。
那人长什么模样来着?梦里还那样清晰,一眨眼工夫又忘了。说起来,早已经沉寂了几千年的人和事,就算当初刻骨铭心,于他漫长生命来说也只不过是过客,过客也算不上了,因为已经淡忘得细节都记不清了,想起来不喜不悲,心绪不见波澜,好像看史书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历史事件一样。这人这事,也就只能偶尔出现在梦里一惊一乍吊吊他胃口罢了。相比较而言,现在倒是更关心楼上那凡人的屁股。
风潇甩甩头起身,想回房睡觉,才想起房间里大床现在被他爹给占了。因为给权威医生诊断过,说常有至亲的人对病人说话植物人没准儿也能醒,于是纳兰德性就将风潇扫地出门了。低头看看自己因为刚睡饱而昂首挺立的下身,裤子都给顶得悬空了,暗骂一句自作孽,当时一脚踩死纳兰绅多好。
赶明儿把个小展厅改成卧室吧,不然没地方解决私事啊。
一边盘算着一边轻手轻脚推开纳兰德性房门,床头灯亮着,纳兰德性睡了。小床挨着大床,呼吸的频率都是同步的,就好像小孩子依偎着结实可靠的父亲,就再也不怕噩梦不怕妖怪。虽然父亲是个废人。
风潇走过去静静看了他几分钟,下意识俯身去摸他的脸……结果发现个子太高床太低,鞠躬九十度才摸得到,不得劲。于是干脆撩开衣摆跨到他身上去,撑着枕头面对面看他。
这样子就有点太近了,近到看得到他睫毛轻微的抖动。柔和的光线在他眉弓下鼻梁边投下阴影,光洁白嫩的皮肤像一盘刚剥好皮的水龙果(类似凡人世界的荔枝而更光滑圆润),鲜嫩欲滴,逆着光看却又有一层薄薄短短的白色绒毛,可爱极了,诱人狠狠咬上一口。
而风潇也确实咬了。只不过在看到他皱眉的一瞬间就松了力气,变成了一个濡湿的吸吮。
纳兰德性睡梦中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得“哼”了一声。
风潇贴着他的面皮移动自己的嘴唇,搔痒一样,一路来到他眼上,用舌尖细致地刷过两条紧闭的缝隙,来来回回几遍,又沿着鼻梁开始下行,滑过鼻尖落在唇上,轻轻柔柔地亲吻他,舌尖浅浅伸入唇间齿外打着圈舔舐逗弄,一只手也开始探进内衣里缓缓抚摸,时轻时重揉捻他胸前一枚红樱,直逗得那熟睡的人要醒不醒,半梦间已是气喘吁吁,脸颊绯红,湿热的鼻息喷薄在风潇脸上,自己还浑然不觉地扭动身躯,大腿忸怩地磨蹭着风潇的大腿,不知是迎合还是拒绝,但看在风潇眼里,统统都是淫/靡的勾引,是邀请他侵犯自己。
……这能忍?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