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秦烬已经被纳兰德性和贺兰欢两个人气得吼不出来了,但不耐烦的一句“悟性比从前的纳兰德性差远了”还是把纳兰德性打进了冰窟里。虽然间接得到了夸奖,但还是,让人失望了。
纳兰德性终于ng得风潇也看不下去了。
一次次重飞,一次次失误,眼看就要被贺兰欢的圆月弯刀劈到眼角,纳兰德性眼一闭心一横,预备受死。
却在这时感觉到身子一轻,而后云淡风轻过耳,两侧微风拂面。再睁眼时人群已经远了,自己不知怎的就飘到了好几米开外,威亚仍然吊着,却松弛得如同摆设。
“怎么又心不在焉?嗯?不是在做你喜欢的事情吗?”风潇的声音分明就在耳侧,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宠溺暧昧,让人无法抗拒地想要沉沦,却又好像心知肚明沉沦了就再不能全身而退。匆忙回头去找,却找不到半个人影。腰上微微一紧,才觉出有双手在抱着自己,整个身体都深深陷进一个结实可靠的怀抱,“真是笨得要死,不如我带你飞。”
“不要!”他挣扎,却挣扎得连自己也觉得毫不走心。
风潇不理。
转眼间回到了烈天涯本该在的位置,在外人看起来就好像被吊绳吊着做简谐摆动的钟摆,晃晃悠悠几个来回又回到了原点。秦烬看他状态还行,示意工作人员不必放他下来了,开机接着拍。
待到兵马再来,风潇握住纳兰德性的右手,带着他一起挥动长剑:“不是教过大人么,怎么又握不住了?还是这剑做得实在不趁手,握起来没大人那把得劲?”
“你放开我,我自己来。”他侧头,感觉到无形之中那人的鼻息就在自己的鼻尖打转,突然心里就涌上一阵委屈,眼眶和脸颊一起泛了红。
“大人想在一场戏上吊死吗?”风潇不由分说抱着他应对千万兵马,动作并不是按照剧本来做,却一招一式都英姿飒飒,潇洒自然,并且与其他演员们的攻防严丝合缝,配合起来天衣无缝。白皑皑天地间那一袭红衣舞袖回风,少年人沾了血的脸上显出一层决绝的薄怒与厉色,风华难掩,激起下面观者一片惊叹。连秦烬也如获至宝,意外地没有喊停,示意大家别出声,就让他继续发挥下去。
两个人相得益彰,默契得如影随形。
可惜纳兰德性知道,那都是暂时的,是假象。
接下来有恶灵加持,几场戏都拍得格外顺利,效果也出乎意料的好。秦烬的连连称赞,终于挽回了纳兰德性在记者面前的一些声誉。接下来几天的娱乐头版,不是“乔珍疑似与纳兰德性美型助理发生婚外情”就是“秦大导演片场称赞有加,冒牌纳兰德性究竟是否值得期待”,都是后话。
那天大约凌晨才收工,纳兰德性落地时已经腰酸背痛浑身乏力,几乎倒头就能见周公。风潇见他疲惫就没有放手,趁着夜黑风高人仰马翻,干脆将人抱进了更衣室。这要让人看见,八成以为闹鬼。
风潇现在已经很自觉自愿每天伺候他换衣服了,纳兰德性坐在凳子上全程没话地看着他头顶。脱到鞋子的时候才“嘶”了一声,风潇看到他脚腕不知道磕到哪里,已经肿的比腿还粗。一边搁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掌揉搓一边说:“痛也不知道喊停吗?”
“风潇,”纳兰德性终于开口,中间又犹豫好半天,“闻达是怎么死的?”
“怎么这么问?”风潇面不改色。
“其实,警察来过电话,说有目击证人看到有个身材高大的人从老宅子里运出过一包东西。我猜,那是你吧?而从两米长一米深的坑里运出的东西,应该是具尸体吧?”胡诌了一通,没说自己能听见阿姒心声的事情,毕竟对风潇有了防备,“所以你才让人紧盯着老宅子里挖黄金的动态以确保事迹没有败露是吗?所以你才千方百计不让我知道那个土坑的事情。因为闻达根本就是你杀的。风潇我不是傻子,我有脑子的。”
“有人看到我?搬运东西?”风潇眯眼。
……完了,该不会他是隐身搬运的?
“哦,小事,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风潇却一脸坦然,直言不讳,“人是我杀的。我在接到大人的召唤之后,被敌人设计错认了召唤者。杀闻达,就是那个错误的召唤者许下的心愿。这也就是我时隔三年才找到你的原因。说起来是我的失误。”
“闻达尸体现在在哪?”
“丢给妖兽吃了。放心,区区警察绝对找不到任何线索,你也不用担心我被绳之以法。”
倒抽一口凉气:“那个许愿的人跟我家有关系吗?”
“没关系,是闻达的仇家。”
“就是说,闻达不是因为找的线索才被杀人灭口的?”
“不是。”
“如果说那个是你错认的主人,那你一定也曾帮他复活是吗。那后来呢?当你意识到错误以后……”
“我把他重新杀死。”
心里一震:“如果……我的心愿也是杀一个人,你也会这样做吗?”
“当然。”
“那如果你发现我也是错的主人呢?”
“不会。”
“如果呢?如果错了,你也要杀我吗?”
“犯了错误当然要纠正,你本来也是死的,白捡一个……不,一堆心愿加几天多活,算起来还是你赚了。”风潇看他面露惨色,笑着伸手来摸,“怎么,你很怕我的样子?”
“……人命对你来说,蝼蚁都不算是么?”
风潇煞有介事想了想:“还是不一样的。”
纳兰德性忍着痛抽脚就走,却发现门被锁了。掀起帘子一看,外间道具室已经熄了灯,没个人影。隐约听到背后那人叹了口气,好半天才抬脚走过来。纳兰德性开始拼命扭门拍门,大喊“有没有人”。
看他一副急着逃命的样子,风潇偏偏好整以暇旁观,等到他喊累了停下来,扭回头来警惕瞪他,他才好笑说:“怕成这样?我现在又不会杀你。”
还是如临大敌。
“阿姒同你讲的对不对?”风潇轻描淡写问。巫罗阿姒身负异能,早年就掌握了妙音心传之法,能隔空传音甚至以此操控傀儡人心,这个他是知道的,毕竟共事那么多年。虽然这次重逢不知道她灵力还剩了多少,但风潇跟她对话时已经预料到了会被传到纳兰德性耳朵里的情况。
不是说要坦诚相见吗?有些话风潇从前不屑于去说,譬如他将来灵魂去向,譬如他前世之死的种种关联,因为猎物没必要知道太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灰太狼饿死于话多。最近却总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很想让他看看清楚自己的真实面貌,很想让他了然并坦然自己的处境,很不喜欢这种遮遮掩掩瞻前顾后的感觉。伟大浮冰王之子一向是个磊落的作风。可是依然不愿意当面对他说。所以决定借阿姒的口试一试,看他得知后反应如何。
“原来你这么怕我。不过是一个不相干人的死都把你吓成这样,那还谈什么坦诚相见?”活了那么长时间,杀过的人岂止千万。莫说凡人,灵人也杀过,神魔也杀过。要是知道了我做过的更多事情,你不得疯掉?风潇伸手去抚他脸颊,却被偏头躲开。
“其实,我以为你会问关于阿姒的事情。”
“你跟别人藕断丝连关我屁事!”
“藕断丝连啊……”风潇笑了,准备好的说辞终于能派上用场,“我跟她从来连‘藕’都没有,何来‘断丝连’?”
突然间灯一黑,又打断了风潇悉心准备的苦口解释——原来为了开源节流,片场夜间拉闸断电。“嘭——”一声,纳兰德性踢到一只不知道装什么的铁桶,“嗷”地抱脚倒在地上。“哗啦啦”一阵响,大概是衣服架子被纷纷带倒。
纳兰德性抱头,等着身上落痛。等了半天却一点痛也没有,只觉得被人紧紧抱住,衣服架子“噼里啪啦”在别个人的身体上奏出鸣响。
他明明有灵力在身,明明可以轻松带他躲过这一劫,却偏偏实打实地受下了。纳兰德性有一瞬间愕然,甚至有种细微的感动开始在心底里泛滥。虽然料到他不过是苦肉计,可是却想不通他对他使苦肉计有什么用呢。
漆黑里看不到彼此的脸,只有近在咫尺的鼻息如洪水蔓延。风潇握了他的手,食指放进嘴里轻轻一含,沾舔得微湿。不等他颤抖完毕,就拿了出来,依旧握着,一起伸进自己的衣襟里,慢悠悠慢悠悠抚过胸膛坦腹。
纳兰德性料到这手的目的地所在,哪有心思*做/爱,挣扎着要抽/出,却被人按住。然而下行很快终止,风潇将他食指在自己的肚脐里轻轻划了个圈,就从衣襟里拿出。
只见食指指尖亮起了一丛小小火焰,照亮两人之间的瞬息方寸。指腹微微发热,却只是痒痒的,并不灼痛。惊诧地眼睛也忘了眨。
“今天似乎是大人的生日啊。”风潇垂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又接住他越凑越近的手,“敢烧我一根头发试试?”
“你……”
“今早收到一份包裹和一张生日贺卡,来自韩曼琳女士,我才知道。”风潇轻轻发力弹开身上的衣服架子,自己却不起身,“既然生日,满足你一个额外的愿望。”
“愿望……”
“不要太大,不要太难,最好我当下就能做到的。”
“那……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我想知道,你的过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