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仍旧打的热闹,御林军见着刘彻一直在一旁看热闹似得,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由恼怒,却又不好说出来,憋着一股气,倒也使足了力气将那两个黑衣人给收拾了。
刘彻便抱了韩嫣往楼上去,左伟安怒极,眼神阴沉沉的看着刘彻的背影,声音沙哑道:“前面便是胶东地界,末将等人职责已尽,明日便告辞了,不便打扰殿下二位休息,便在此别过殿下了。”
这话说的无礼至极,韩嫣张嘴便要叱责,却被刘彻捏了下腰,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无须理会。”
说罢,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哼!”左伟安嗤笑一声,冷冷的扫了一眼方才酣战,此时劳累不已的御林军们,在心里骂了句“废物”,提高了音调说道,“明日辰时返程。”
他这声音不小,连房内都听得见,韩嫣沉着脸看着闭合的门,心里着实不好受,且觉得左伟安这样的人,今日这样撕破了连,日后若是有机会,他必定不会放过给刘彻下绊子的机会,苍蝇虽小,着实恼人,若时机恰当,还是要除了他。
“脚伤成这样还有心思管别人?”
刘彻捏了捏韩嫣的脚腕,半蹲在地上,抬起他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歪着头打量他的脚底,见那满满的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还是找大夫来瞧一瞧。”
韩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失笑道:“哪里那么娇贵,不过是几根木刺,让丫头挑出来就是了。”
刘彻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唤了驿站的置啬夫来,命他去请大夫——平阳公主送来的大夫被伤了,还躺在房间里养着。那置啬夫已经被方才的打斗惊得腿软,被刘彻这么吩咐一番,也不敢推辞,战战兢兢的出了门,又折回来点了两个小兵同他一道出去了。
“殿下,”韩嫣仍旧对刚才左伟安的话十分在意,现下,他们显然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算上那次他骑马惹的祸,已经遇见了三次麻烦,这才几天,实在称得上是前途未卜,“当真要让他们走吗?胶东府派来的人还不知道何时能到……”
刘彻唤侍女点了两盏灯,搁在韩嫣脚边,慢慢的替他将脚底的木刺挑出来,韩嫣说完话才看见他在做什么,顿时惊得缩了缩脚,却因着被刘彻捏住了脚腕,动弹不得。
“老实些。”
刘彻将他的脚腕往前扯了扯,眯着眼睛拿着从头上刚拔下来的簪子拨刺,韩嫣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那好歹也是刘彻头上的东西,在自己脚上划来划去像什么样子。
可刘彻这时候并不在意他的抗拒,一只手仿佛铁爪似得,牢牢的箍住了他的脚腕,另一只手稳稳的将那些细小的木刺从他皮肉里剔出来。
韩嫣窘迫之下,竟然也没觉得疼,等大夫到了,韩嫣那双脚上,只剩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还在溢血,看着倒也是有些吓人。
大夫胡子一把,举着的油灯几乎要烧着了韩嫣的脚底,被刘彻冷着脸往后提了提,训斥道:“换个眼神好的来。”
置啬夫擦了擦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汗,唯唯诺诺的应声,等刘彻发完了火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殿下,这是镇上最好的大夫了……”
刘彻脸一沉就要发火,韩嫣连忙拉住他,转头对置啬夫说道:“先带这位老人家回去歇着吧,明日日头好的时候再过来。”
置啬夫连忙点头,感激的看了韩嫣一眼,扶着那老大夫往外走,那老大夫还有些耳聋,并没有听见刘彻和韩嫣的话,摸着胡子晃了晃头,说道:“清理干净了伤口,莫要碰水,这里有些伤药,一日敷上两次,安生在床上躺几日就好了。”
置啬夫全然没听见他的话,着急忙慌要拉着他往外走,韩嫣却伸手将那老大夫手里的药接了过来,低声道了谢,那老大夫似是没听见,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些话,才顺着置啬夫的力道转身往外走。
刘彻脸色仍旧不好,将韩嫣手里的药拿过来丢给侍女,着她拿去给自己的大夫瞧一瞧,是否得用。
“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嫣为七尺男儿,这些小伤,实在不值什么。”韩嫣见刘彻始终冷着脸,心里也有些忐忑,只以为他到底还是被左伟安给气着了,便思忖着开口。“不若与胶东府去一封信?”
刘彻冷笑一声:“何必白费功夫,咱们怕是等不到接应的人马了。”
韩嫣一惊:“殿下何出此言?”
刘彻却不与他解释,只是说道:“嫣这几日好好养伤,这入了胶东,怕是真的不太平了。”
韩嫣想起这三番两次的刺杀,心里惶然又十分愤怒:“岂有此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人竟敢这般大胆,对皇子下手?!”
刘彻低笑一声,这天下,哪里还当得起这句话。
然而这句话却又是有理的,有御林军在侧,代表的本就是天子威严,可这麻烦仍旧不间断,何况是入了胶东,他与韩嫣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和皇帝扯不上关系了,幕后之人更会无所顾忌。
韩嫣似是也想起了这件事,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殿下可曾想过改道?”
刘彻见他面颊因着刚才的愤怒而显出一片绯色,此时说话,语气又十分冷静,眼底还带着犀利的冷光,模样着实可人。
即使前路未卜,刘彻仍旧难以压下心中旖旎,忍不住凑过去,本想和他好好亲一亲蹭一蹭,忽的想起来车里这人的态度,心里的火热便又退了退,动作却也没停,弯腰将人抱了起来,送到了榻上。
韩嫣脸上有些为难:“这榻也太小了些……”
刘彻握住他的手,将脸凑过去,几乎要贴在了韩嫣面上,却还有着细小的间隙,若即若离。
他说道:“不妨事,我看着嫣,万不会让嫣再将自己的脚伤了。”
他一说话,嘴唇便来回的蹭到韩嫣脸上,直将那淡色的脸调*戏成了大红色,看着实在是秀色可餐。
韩嫣侧了侧头,却将自己也是通红的耳垂送到了刘彻嘴边。
刘彻便伸出舌头舔了舔。韩嫣一抖,身体几乎要歪倒在床上,却又被刘彻勾着腰抱了回来。
方才还是浪荡子的胶东王殿下这时候却又无比正经起来,话锋一转说起正事:“嫣方才所说极是,改道而行,便是那人手眼通天,也得要花费些功夫,若是能趁着这时候循着能人异士,或许便能扭转这窘迫境地。”
韩嫣眼睛一亮,他素来不会和刘彻计较,即使刚才还被人逗弄的脸话都说不出来,这会谈起正事来态度却仍旧极其端正。
“祖父曾言他年轻时游历各处,遇以老叟,学识渊博,惊才绝艳,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莫逆,母亲还带了祖父的话,嘱咐臣若有机会必要拜会一番。”
刘彻失笑:“韩王现年已是古稀高瘦,那位先生当年便是老叟,现今怕是……”
韩嫣脸上有些忐忑,不甚确定道:“听说那老先生是方士大家……”
刘彻恍然,方士寿命远超常人,活个几百年似乎很是寻常,当下也不再纠缠此事,韩嫣却还在惴惴,觑着刘彻的神色,不知他心里对这件事是个怎样的想法,先前看着,他似乎对方士很是不满。
这会侍女拿了老大夫留下的药来,说是上好的东西,很对症。
刘彻便抛开方才的话题,将人都遣下去,湿了布巾予韩嫣清理脚底,又拿捏着力道给他擦干,这才往上面涂药。
力道轻的仿佛是在挠痒痒,韩嫣抿紧了嘴唇仍是忍不住身体值抖,片又不肯笑出来,憋得身体不停的颤起来。
刘彻生怕弄疼了韩嫣,本就是小心翼翼的,力道丝毫不肯多用一点,偏偏韩嫣的脚直往他手上戳,刘彻只好停了手,抬眼看着韩嫣。
韩嫣松了口气,伏在榻上喘息,面颊绯红,挣动间,将本就不怎么解释的衣襟扯开,露出里面白皙光滑的胸膛来。
刘彻眸色一暗,顺着那摸白色往下看去,竟然是毫无异色,仿佛是下面并未再着其他衣裳。
方才的旖旎顿时烟消云散,脑子里一直盘旋的便是,韩嫣竟然就这般在厅里与人大打出手,稍有不慎,岂不是都被别人给看光了?!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心里还有股酸溜溜的感受,让他全身都不自在,脸色也就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韩嫣看见他神色,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待垂头看见自己这般模样,顿时心里一凉,只以为是自己行事太过孟浪,让刘彻嫌弃了,也就不再说话,坐起身来沉默的理了理衣襟。
刘彻这边刚刚回神,便见韩嫣整了衣裳要下地,登时又拧起了眉头,斥道:“又做什么去?脚伤了也不知道老实些。”
韩嫣被训得十分无辜,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刘彻,明明是这人嫌弃了自己,怎么倒成了他的不是?
不过,既然是刘彻的话,也只能忍一忍了。
韩嫣这般想着,便又把腿收了回来,半路上却又被刘彻捉住了,那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躲什么?药还没上完呢。”
还要上药?
想起方才那种感受,韩嫣实在是宁愿让它疼着。
这话在脑海里盘旋了一圈,就这么说了出来。刘彻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些,嘴张了张,似是又要开口训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却扬了扬手:“嫣这般不听话,这笔账便等你好了,咱们仔细算一算。”
韩嫣刚刚还算平稳的心绪便又惴惴起来,脑子里想的却是,殿下这脾气倒是一日比一日难猜了,怎么一个玩笑竟然记了这么久。
他却不知道,这所谓的玩笑,日后竟成了让他又爱又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