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这位道友,师从何人?”
为首那人问道,语气倒也算是客气,只是刘彻并不买账,他冷哼一声,目光锐利深沉,纵然那人带着兜帽,却仍旧觉得自己被那目光彻底看透了。
而后,他听见这个年轻人说道:“欺我者,必诛之!”
端的是杀气凛凛,仿佛下一刻便会真的有千军万马杀伐而来,将他踩踏的尸骨无存。
头领一时被镇住了,不由心生退意,正待让众人离开,却听见耳边传来他那小徒弟的声音。
“哟,这小子倒是狂妄,巧的是,也对我的胃口呢……”
那女孩从马上轻轻一踏,凌空而起,直对刘彻而去,她腰间虽然配着长剑,却并没有动用,反而从腰带上一抹,便抽出一条细长的鞭子来,那鞭身极长,人还在两丈之外,鞭梢已然逼近刘彻眼前。
韩嫣身体一紧,手中长剑与那鞭梢正正撞上,竟然生生被绞成了几段,跌落下来。
那首领阻止不及,见两人看起来仿佛也没有多大的本领,便皱着眉压下了心里的忧虑,冷眼旁观。
姓陆的笑起来,击了下掌:“师妹的天行鞭越发的厉害了。”
女子得意一笑,看着眼前这两个站在一起风格迥异的男子,心里十分欢喜,她已经许久都没看见这样好的货色了。
眼中精光一闪,女子轻甩长鞭,鞭梢便将两人的腰都卷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调笑道:“好细的腰。”
她用力一甩,本想将两人都拽过来,不曾想竟然未曾拽动。
“咦?怎的这么重?”
她嘀咕一句,继续扯,这次却又加了几分力气,熟料那两人仍旧稳稳的站在地上,动也不动,正当她要全力的时候,鞭梢上忽的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拽了过去,然后重重掼在地上。
头顶上响起那个男人冷漠而又狠厉的声音:“都是死人吗?”
“师妹!”
姓陆的像是要过来救援,但是御林军也被刘彻那一手给镇住了,这会回过神来终于肯听从命令,将众人都围了起来。
刘彻走进那女子,看她狼狈的伏在地上,见自己走过去,却还不忘挤眉弄眼,眼神越发冷凝。
“你这凡人,倒是好大的脾气,力气也不错,不如跟我上山,我求师傅收你做弟子,以后咱们可以双修……”
话音未落,刘彻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和我,双修?”
女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刘彻微微眯起眼睛,身上寒意更重:“你也配。”
他出手如电,十分迅速的捏住了女人的脖子,即便是方士,身体也没什么变化,仍旧是轻轻用力,便能结果了一条性命。
女人这时候才彻底变了脸色,惊道:“你也是方士?你修得哪门……唔……”
脖子上的力道十分大,她完全说不出话来,方才那肆意的嬉笑怒骂的嚣张姿态全然不见,眼里蹦出浓烈的惊恐来,喉咙咯咯作响,仿佛是要开口求饶。
韩嫣低声喊了一句:“殿下三思。”
这些方士来历不明,若是真的杀了,说不得会惹上大*麻烦,到时候皇室未必愿意保他。
刘彻手下力道松了松,侧头看了看韩嫣,意味不明道:“她说要与我双修。”
韩嫣一怔,眼里闪过难堪和隐忍。
那女子此时却忽然灵光一闪,连忙说道:“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并不敢肖想公子,只是对那位郎君心生爱慕……”
她蓦地睁大眼,只觉颈间的力道陡然间重了起来,生机眨眼间便从眼中流逝,刘彻手下,短短呼吸间,便只剩了一具尸体。
“殿下……”韩嫣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彻,“你真的杀了她?”
刘彻去韩嫣身上摸了帕子出来擦手,脸色冷凝而阴郁,他看着混战在一团的两方人马,低沉沉的笑了一声。
韩嫣怔怔的看他,恍然间明白过来,刘彻这大约是在长安憋得太狠了,又被外人欺凌,难免冲动。
他却不知,他这般恨不得屠尽对方的戾气,皆来源与那女子不知死活的一句爱慕。
御林军倒下一片,看着甚是无用,对方只有寥寥数人,动起手来却十分迅猛,眨眼的功夫,这片土地上便飘起来血腥味。
这边女子一死,对方几人像是察觉到了一般,动作顿时一滞。
为首之人喊道:“住手。”
御林军自然不会追着要与他们拼杀,若非刚才刘彻干脆利落的杀了一个,他们完全不像与这些看着就来者不善的人交手,方士个个身怀大能,若是得罪了,定是会累及家人的。
“阁下既然已经将我这师侄毙于掌下,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吧。”
韩嫣一怔,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好说话,还以为见了血,便要不死不休。
刘彻扫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御林军,眼中的讥诮十分明显,看的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神色十分惭愧。
“冤有头,债有主,罢了。”
刘彻开恩似得说了一句,对方也没在争辩,连那女子的尸首也没讨要,便带着众人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殿下……”韩嫣忧心忡忡,“这群人只怕另有图谋。”
刘彻冷笑一声:“孤只怕他们不敢来。”
天之一怒伏尸百万。
这些人如此欺辱韩嫣,他怎会轻易放过,若不是实力不济,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不过,说到实力……
刘彻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他未曾细想,但是韩嫣武艺不差,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自己却如此轻松的就诛杀了一人,这身力气,竟如此有用?
刘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想着日后要对自己这身力气善加利用才对。
“且回去,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韩嫣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殿下还是留下的好,御林军损失惨重……”
“哼。”刘彻冷笑,本想说都是废物,忽而又想到韩嫣胞弟似乎也在御林军中当值,便又将这话给咽了下去,拉着韩嫣往车上走。
韩嫣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得不停喊他,刘彻突地的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韩嫣:“你若再喊,孤便要罚你了。”
他扬了扬巴掌,这一会的功夫,韩嫣可是犯了不少错处,这要是真罚起来,他这一路大概只能趴着了。
韩嫣被这话镇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回了马车,韩城坐在车辕上嘿嘿直笑,看见韩嫣,笑的越发欢畅,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后面。
韩嫣看着十分刺目,又十分无奈,他这个奶兄,怎的看着越发蠢笨起来,这一日日的笑,越看越像是二傻子一般。
车里刘彻将走神的韩嫣剥了外衣,细细打量了一番,给身上几处淤青揉了药酒,随后便陷入沉思,韩嫣看着他入神,不敢打扰,本想下车去看一下情况,刘彻的手却还捏着自己的脚腕,便只好作罢。
将窗帘掀开,韩嫣唤了韩城过来,让他帮着将那些受了伤的御林军给安置了,然后将那死去的女子也掩埋了——总不好真的让她暴尸荒野。
韩城领命去了,须臾之后又转了回来,脸色黑沉沉的,混不见方才笑的有牙没眼的样子。
“何事?”
韩城愤愤的骂了一句,才咬牙切齿道:“那军头子说他们的人伤的太重太多,走不了了,殿下艺高人胆大,就是自己上路,也没人敢招惹,他们就不跟着添麻烦了。”
韩嫣剑眉一竖:“岂有此理!”
他这一声呵斥惊醒了刘彻,他捏了捏手下光滑的脚腕,问道:“何事?”
韩城便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刘彻点点头:“确实麻烦,让他们跟着去前面镇上,而后自去吧。”
韩城呆住,没想到刘彻竟这般好说话,韩嫣也蹙起眉头:“殿下……”
他本意是劝刘彻多思虑一番,没有御林军护卫的王爷,即使到了封地,也很难震慑地方官员,刘彻此举实在是不妥。
熟料刘彻的重点全然不再此处,听见韩嫣的话便转过头来看着他,认真道:“王孙又错了一次。”
韩嫣一怔,刘彻的手却顺着脚腕往上摸了摸,叹息道:“这般下去,王孙下半生,岂不是都要伏在床上了?”
韩嫣被这话堵的脸色乍青乍白,刘彻这记性未免太好,不过是一句戏言,竟然记到现在,还每每都拿出来堵自己,当真是让人十分无奈。
只是他仍旧不死心,刘彻天子胸怀,大约是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却要替他记挂着才行,便又要开口再劝,刘彻的手却在他大腿上捏了捏。
韩嫣身上一颤,成功的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不由往后缩了缩,刘彻便缩回了手,含笑看着他道:“王孙无须忧虑,区区胶东,何愁不平。”
韩嫣一怔,思绪竟有些恍惚,竟仿佛是前世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意气风发道:“王孙无须忧虑,区区匈奴,何愁不平!”
“我大汉铮铮铁骑,必将在孤手里再现辉煌,御林军如此颓败,别说两百,便是两万,也不值什么,王孙且等一等,我必叫你再不必受人欺凌!”
韩嫣回过神来,看眼前的人,只觉得虚影重重,一时间竟仿佛是无数个刘彻在眼前重叠一般,完全看不清楚。
刘彻见他身体微晃,面色痛苦,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担忧道:“韩嫣?可是哪里不适?”
韩嫣摇头,轻轻的推开刘彻的手,勉强笑道:“臣只是累了,想休息。”
刘彻目光微微一闪,看着被他推开的手,缓了缓脸色,将锦被替他盖上,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