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银光泄落。
长枪不是从正面刺来,而是从头顶落下,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以刺的动作,愣生生将枪刃当头劈下来。
一条银蛇,宛若雷霆降世。
“挡不住的。”
南宫业出枪之前,林锦荣就盯着他的眼睛,尽管他成功隐藏了自己的意图,但是,却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一击,绝对挡不住。
“那就斩断他的枪头!”
说时迟那时快,他不退反进,一刀迎上枪刃。
铿!
笔直的刀身与枪刃,在接触的瞬间,弯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
“呀啊!”两人俱是吃痛出声,后撤半步,大口喘息。
南宫业发力的右臂微微颤抖“这家伙……用的是刀还是锤……”
林锦荣右手食指也不时抽搐着,他面色阴沉,虽然没有说话,却看得出,他很不好。
他随意的劈出一刀,拖动脚步,刀光直落南宫业的怀抱,与此同时,枪刃也迎着刀刃扫过来。
叮!
刀枪相撞,爆出了一团火花,这一次,发出了不一样的声响,两柄弯曲的兵刃,彻底折断了!
这不可能!
两柄质地极佳的兵刃,竟然在数次交击中折断,可是,眼前两人分明是同时抛去了断刃,间不容发的踏前,拳脚相向。
本该是力道十足的拳脚,落在坚实的甲胄上,发出阵阵闷响,他们攻击着对方的要害,又一次次用甲胄去承接攻击,就如同,不知疼痛为何物。
南宫业用腕甲挡住一击摆拳“泼皮!果然更喜欢无赖斗殴么!”
林锦荣默而不语,再次摆动拳头。
“哈……哈……”南宫业也不反击,退后数步之后大口喘息着。
两人扔掉兵刃之后,眼前这个家伙,变得更难对付了。
“嗯……”一直不出声的林锦荣也顿了顿,发出了一声闷哼。
对决时间不长,但是两人的攻击都太过凌厉,他们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精神。
既是他占了上风,也不得不稍坐调息,只是这微微一顿之后,他的攻击更加猛烈了。
没有丝毫的停歇,如同暴雨般的击打,两人的甲胄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凹陷。
在唐灵看来,胜负已分,南宫业已经逐渐进入守势,对于一味防御的对手,根本不需要击败,只需要用力量将他击垮。
可是,结论下的太早了,攻击需要比防御更多的体力,而防御需要比攻击更为集中的精神,更何况二人还身负甲胄?
打到最后,南宫业脱力的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打啦!”
林锦荣气喘如牛“你……你可服了?”
“老……老子不服……”
“你!”林锦荣捏了捏拳头,拖着步子走到南宫业身边。
“大人!”唐灵几步冲到两人面前“莫要再打……”
“劳烦唐佐提替本官取些伤药来。”林锦荣弯下腰,朝南宫业伸出手“将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额……”南宫业悄悄将手指张开一线,随即又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哎哟……疼疼疼疼……”
“南宫佐提有伤在身,五十军棍就免了。”
南宫业听了,有些犹豫的握住他的手“真的?!”
“军中岂有戏言。”他将南宫业拉起来,南宫业白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是笑的很灿烂“君子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只是……先前喧哗之过可免,现今管教不严之责难逃。”
南宫业的脸色非常精彩,紫青的面颊不住抽出,军士们见了,连连起哄,有的人连肚子都笑疼了,林锦荣也不管南宫业越来越黑的脸色“传令,虎威营军纪涣散,辱没军威,自标统以下一千一百一十四人,具责军棍二十,以示惩处!”
遍地哀嚎,军士们死赖着不想挪窝,也是,这挨板子谁勤快得了。
只见林标统微微抬起右手……
军士们马上就来了精神,高喊着“统领大人军纪严明!我等幸为大人部署!”
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列,昂首阔步……领板子去了……
南宫业嘴角抽搐了一下“曾经有那么一会,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唐灵“恩,现在我也挺喜欢他。”
“但是现在我更讨厌他了!”
趴着领军棍的时候,唐灵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南宫业虽然在挨打,可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顺着南宫业的目光侧目望去,就看见林锦荣也在挨军棍……
领完军棍,也到了午饭时间,南宫业辞别了唐灵,找到了本标将士,打算和部署们见个面。
过程很顺利,当兵的不像校尉们,他们更喜欢上官情切一些,南宫业没什么讲究,喜欢开玩笑,不端架子,也就和下属少了一层隔阂,大家坐在一起也不觉拘束。
可吃饭的时候,问题就大了……
南宫业是和军士们一起用餐的,他找了口锅,想也没想就坐了下去。
“额……”股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差点没跳起来,好在他忍住了。一旁一大圈人站着,他也不好意思站起来,只得佯装无事“呼……果然找个地方一坐就不疼了。”
一旁的伍长曲长们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大人……你……不疼么……”
“啊?你们不知道么?”南宫业摆出了一副狐疑的神色“挨完军棍之后,找个地方坐下,接接地气儿,过一会就不疼了。你们是不知道,当年本官在燕辽军中,那可是天天挨军棍,久而久之,本官便得出一套应对军棍的法门……”
唐慕云听着就觉不对,疑惑道“慕云未曾听闻叔父还于燕辽军中呆过……”
南宫业靠在椅背上,淡淡的笑着“本部堂哪呆过燕辽军中,当时,是骗那些丘八,逗个闷子,当时,是这样的……”
……
南宫业侃侃而谈,军士们却是不大信的,有个军卒看他可亲,便试着问道“大人,听统领大人说,您是燕辽大都督长子,谁敢打少帅啊?”
“就是就是,咱们提督整日嘴不停,一听便知是在编故事……”
“哎哎哎!”南宫业很气愤“罢了,提起这事,本官便是一肚邪火!那些个兔崽子,平日让我老子欺负够了,整日拿军棍伺候我,我告我老子,你们猜他怎么说?老不死的竟拍手称快!你们说有这样的亲爹么?!”
“找提督您这样的,是还没打够!”
“打了也没用,别人记吃不记打,咱们提督这是吃打不记,虚心悔过、认真检讨、打死不改!”
军士们幸灾乐祸的笑成一团,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南宫业也只是笑着骂了句“一帮兔崽子。”
骂完,他便端起碗来吃饭,军士们看他吃,本身也饿了,就跟着坐了下来……
“餐时,宿时,行时,皆需戒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众位皆我大齐之赳赳锐士,事关家国存亡,个人死生……”
林锦荣双手攥着马鞭背在身后,一边从军士们身边走过一边训话,军士们坐在地上,一个个腰板挺直,一面强忍着股间剧痛将饭菜往肚里咽,一面还要听着统领大人训话,统领大人可是说了,到时他会清查,今日所说之事不记于心者,又要打三十军棍……
“啊……”
旁侧营区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嚎,军士们立时全数站起来,看着标统大人的脸色,却见他只是挥了挥手,招来了一个曲长。
曲长怕的紧,赶紧奔过去低下头“大人!”
“本官离去片刻,趁此间隙,本官备了些药酒,你去本官帐中取来,分发下去。军法只为严纪,不在伤人,将士们记得此事,便够了。”
他目光看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声音非常低,曲长愣了一下,连忙应道“下官谨遵军令!”
曲长低头就跑向他的营帐,等他出来的时候,林锦荣已经骑着马走了,军士们都松了口气,连忙把碗一扔,站起来想舒缓一下疼痛,却见那个曲长端着一堆瓶瓶罐罐跑出来。
“曲长!”一个军士压低了嗓音“快将东西扔了,标统见了要打!”
“胡说什么呢。”曲长招了招手“伍长都到我这来,统领大人有事交代。”
“曲长,何事?”
“这是统领备的药酒,你们那些去,让弟兄们相互帮着擦一擦。”
几个伍长一愣,他们实在没办法把那个凶恶的统领大人,和悄悄给下属塞东西的标统联系在一起。
“愣着作甚?手脚干净些,别让其他营看了去。”
“是!”二十几个伍长各自领了药酒,给麾下军卒了下去。
“这是统领给弟兄们发的,擦快点,别让外人见了……”
就像是得了什么宝物一般,二百来号人偷偷摸摸,藏着掖着,偷偷的将药酒擦上,又把空坛交了回去。
果然,这药酒还挺管用,虽然还是疼,却也不似先前那般揪心般的痛,坐在地上也不似之前那般虫咬蚂蚀般的难熬了。
“神药啊!”一个军士欣喜的端起碗“难怪统领敢骑马,其他三佐这时,恐怕还是坐立不安呢。”
林锦荣不在,军士们也轻松了些,碗箸磕碰声也响了起来。
先前取药的曲长憋了半天,终是没忍住“大人没用过。”
碗筷声停了下来,五百来只眼睛看向了曲长。
“我一直在他身边,他没用过……”
曲长捏了捏装空坛的箱子,转身离去“老子也不用!”
沉默了半晌,有个瑟缩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错怪大人了……他若是折磨弟兄们,何苦跟着一起挨打……”
“他一点东西没吃……打了半天,累得跟狗一样……哪有当官儿的过得连小卒都不如……”
“这饭……”一个伍长看着碗里的饭菜,有些反胃,他把碗放在地上,猛的站起来“老子不吃了!”
他紧了紧铁盔的系带,弯腰把长枪拾起来“老子去校场等大人回来,软骨头就在这儿享福吧!”
看着他离去,一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老子也不吃了!”
“我也不吃了……”
“一顿不吃又饿不死!”
“……”
虎威营的营房成一个品字,校场位于正中,做集结之用,北面是南宫业所部,西面是唐灵所部,东面一佐的提督,南宫业也记不起名字来了。
据事后唐灵跟南宫业说,他觉得这一天很平静,只是偶尔北面会有惨叫声传来,然后便是马蹄过境,之后又有大队人马全副武装开到校场上,不知要做什么。
唐灵也不放心,便带着几个军士去校场看看。就见林锦荣所部军容齐整的排在校场上,北面的营寨里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南宫业!”
“姓林的!你放开我的人!有种冲我……哎哟!你怎么那么不讲理呢……哎哟!你把马鞭收起来,我们讲道理……哎哟!”
“大人!此事与属下等无关,都是南宫佐提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