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团子最近风头大盛,都说“狗仗人势”这词儿不怎么好听,可在肉团子身上却实实在在恰当的紧。
过去三年,肉团子过的也算惬意,可终究没有芳菲护着,胆子也小,性子也谄媚,时不时就跑到大太太,又或是闵云泽面前讨好巴结。
如今芳菲回来了,肉团子带着它的小跟班,大有一朝得势,翻身做主的感觉。
肉团子原本就不大喜欢净月,净月明着对它好,暗地里却克扣肉团子的零食。
所以这二人的梁子早有渊源。
今天这一扑,倒把净月吓的半死,冷不防她腿上就多了个黑东西,沉甸甸的,还差点咬住小腿。
等净月看清是什么东西时,想也没想,抬了一脚就想踢。
清风被小白咬住,原本是不敢动的,等瞥见净月的举动,惊的赶紧喊道:“要死了,那是姑娘的宝贝!”
净月被这一嗓子吼的心生冷汗,脚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起不落,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肉团子似乎感到了净月的不友善,在半空中仍旧死死咬住裙角,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嘴。
当下,芳菲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为了做针线方便,她只穿了最简单的一身月白色衣裙。别看简单,这种料子价值可一点不便宜,宫里前不久才赏下来的,太后指名给了芳菲。
大太太连忙请人做了一套。芳菲穿着果然夏不生汗,就像浑身上下笼了一层凉霜似的舒服。穿这样的衣裳在屋子里做活儿,大大缓解了疲惫和不适。尤其这一身月白色。衬托的芳菲小脸更加雪白,肤色更加柔美。
从房中出来的她立即引起了净月、清风的主意。
清风羞愧难当,本想说些道歉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净月很是狡诈,她怕清风抢先一步说自己的坏话,便急道:“四姑娘。清风这小蹄子,在背后说姑娘的坏话呢!”
清风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曾视为亲人的好姊妹。
净月撇头不去看清风的目光。事已至此,已是由不得她了,说是死路一条,不说也是死路一条。说不准还能拼一拼。
净月梗着脖子,说道:“姑娘的一举一动早被她盯住了,自从姑娘回来那日起开始,清风就悄悄给外面通风报信。姑娘要是不信,就去捉了前院西角门上的小厮桂平,清风的消息都是桂平帮着递进递出的。”
“你,你......”清风大怒,上前就要动手去抓净月的脸:“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小白一直缀在清风的裙角上,肉团子蹿了下来。两个小东西慌忙奔窜到芳菲身后,齐刷刷蹲好,四只小黑眼睛盯着清风、净月瞧。
芳菲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发沉。
她知道身边有人在监视自己,也大约猜到了是什么人在幕后做主事者。但芳菲一直以为这个吃里扒外的内间是净月,她没想到会和清风有关。
清风觑着芳菲的脸色不对,赶紧道:“姑娘,你千万别信净月的话,她。她自己做的丑事,却反过来诬陷我。姑娘不信。只管把那个叫桂平的小厮叫进来,看谁才是真正的坏人。”
芳菲弯腰抱住了肉团子,肉团子似乎感到了主人不悦的情绪,十分乖巧的趴在芳菲怀里,一声不吭,小尾巴摇啊摇,一副讨好小心的样子。
芳菲斜眼睨着眼前的这二人,淡淡道:“你们俩进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先一步进了西厢,留下两个脸色都不好的丫鬟。
净月一狠心,跺脚道:“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姑娘问什么,我说就是,哼,清风,想踩我的肩头往上爬,想的美。”
清风想要抓住净月挽回,却不想净月的力气大的惊人,一把甩开清风,毫无眷恋的紧随其后追了进去。
清风站在原地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进去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四姑娘看着好说话,可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非打死自己。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是没有未来的。
清风想到了逃跑,可是......院子里盯着这儿的人实在不少,自己就算冲出了二门,难道还能跑出大门去?
清风想到被大太太抓住后的可能,吓得不敢再多耽搁,紧忙也桌了进去。
好歹糊弄住四姑娘,毕竟在四姑娘心里,净月才是最坏的那个。
清风抱着最后的希望,她盼着姑娘能“明辨”小人,还自己一个“清白”。
咬牙进了屋,室内的光线显然不及外面来的晴亮,清风眼睛一阵眩晕,好容易适应了屋内光线后,才看见姑娘坐在正首位上,两条犬儿早没了踪影,净月两手托着一条麻绳,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清风小腿肚子一软,差点没坐下。
等定了定心神,她才笑道:“姑娘!”
净月缓缓上前,轻笑了一声:“四姑娘吩咐的,劳烦姐姐把手背过去吧。”
“姑娘,这是干嘛?就算要定奴婢的罪,也该叫我辩解辩解,哪有不问就抓的呢?”清风进门之前可没想到,闵芳菲是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儿。
净月见清风不肯束手就擒,只好去看芳菲。
芳菲一声轻笑:“别怕,我没有定你罪的意思,只不过......你们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就是要问,也要慢慢的去问。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其中定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先叫净月绑了你,我再绑净月,谁也不亏。”
清风听明白了。姑娘这是在试探自己。
不束手就擒,说明心里一定有鬼。可若乖乖的被绑住......
自己岂不就成了鱼肉,任人宰杀?
清风偷瞄着芳菲神色。犹豫片刻,只好将两手交出,由着净月把她牢牢地锁住。
净月心恨清风,下手无情,勒的清风手腕发青发紫。清风有苦难言,只盼着等会儿姑娘好好收拾了这丫头,替自己出出气。
净月乖觉。自动自觉把双手递给芳菲,被绑住后。小猫儿似的往清风身边一站,只等芳菲发话。
清风感到不自在,轻轻往后移了半步:“姑,姑娘。我真没做过对不知姑娘的事儿,是净月这丫头,怕我揭露她倒卖姑娘的东西去外面,所以恶人先告状。姑娘,你最明白不过的一个人,连太太都夸你为人公正。姑娘千万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谎话,对忠仆下手啊!”
净月冲着清风的脸啐了一大口:“哪个是忠仆?哪个又是奸佞?你自己不尊重,日日监视姑娘,往外面给小厮传话。当着我看不见呢!我都知道。只是怕姑娘伤心,所以没出声。如今我是不肯再帮你遮掩了!”
芳菲起了身来至二人跟前,清风打筛子似的抖着。净月却得意一笑。
就听芳菲悠长的一声叹息,两个丫鬟不明白状况,只能看向自家姑娘。
“你这样小的胆量,我还不曾问,你便抖成这个模样,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芳菲一席话叫清风又羞又臊。清风知道,自己的举动早出卖了自己。
“姑娘。我不是有意出卖姑娘的!是桂平说,只要将姑娘日常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说与他听,就,就给我爹娘在老家置办二十亩地。我一时贪心,又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所以就告诉了桂平。”
清风连忙跪倒在地,早顾不上反驳了,只磕头求饶:“姑娘相信我,我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姑娘若不信,就依净月的意思,揪了桂平来问。”
芳菲轻拉起了清风,淡淡道:“这会儿去找桂平,怕已经是人去楼空。二十亩地,就算你对我说,我也不会不答应。没想到......只是这二十亩地,就全没了咱们主仆的情意。”
清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中早有悔意。
她也曾怀疑桂平的居心,二十亩地,绝不是一个小厮能买的起,桂平背后一定还有人,但清风不敢去多问,唯恐到了手的地契再被要回去。她昧着良心,拿了姑娘的月钱,却做着出卖姑娘的坏事。
“姑娘,你打我骂我都行,可求姑娘千万别告诉太太,太太最疼你,知道是奴婢出卖姑娘,一定会赶我出去。”
净月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然而,待看见清风泪水连连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酸楚:“姑娘,清风是一时昏了头,你就看在她伺候你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饶恕她这一次吧。”
净月不敢看清风的眼睛,虽然捅出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存了豁出去的心思,可现在想想,确实对不住清风。
芳菲无奈的看着两个丫头,这二人大概是不能留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芳菲轻声道:“明儿你们自己去求太太,只说想家里爹娘,求了我放你们出去。”
二人大惊,净月这会儿也顾不上给清风求情了,她连忙开口:“姑娘别赶我们!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叫你们自己去提,便是为留个面子给大伙儿。若换了我去说,太太必要追根问底,到时候你们俩也难答对。”
芳菲为她们解了绳索:“去吧,别叫外人看出端倪来。”
净月还要说什么,清风却抓住了她的手,拖了人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净月劈手挣开束缚:“要不是你刚刚在门口闹,咱们何必落到这个田地。你不去求姑娘,我去求,你想乡下,我却不愿。”
清风苦苦哀求道:“我知道我罪不可恕,但好妹妹,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姑娘先消消气再说。左右要等到明日才回这个话呢,这一夜,咱们想好法子,叫姑娘回心转意就不行了?桂平那里我立即去说,先绊住他,等捉住人再回来给四姑娘请罪。”
净月被说的犹豫,清风又劝:“你去找瑶香。如今能在姑娘面前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她了。我房里还有些碎银子,你都带去,务必要叫瑶香为咱们说情。”
净月恍然,折身去找钱。
结果总是不尽人意,瑶香听了净月的话,连银钱包裹看都没看就丢在了一边,说什么也不肯帮忙。
净月又是哀求又是巴结,瑶香只冷笑了两声:
“妹妹既知悔意,当初又何必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姑娘的为人我最清楚,不管你用了她什么好东西,姑娘没有恼的时候。可你不该偷偷去卖!”
“我,我只是卖了些手帕子,香囊之类。”净月还想狡辩,她只说那些小东西,并不说自己也曾偷过不起眼的小首饰。
实在是因为四姑娘的好东西太多了,净月才起了贪念,以为不会被人发觉。
瑶香不齿净月的做法,更是毫不客气的将人连东西从厨房赶了出去。
等净月垂头丧气回了屋子时,却见清风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净月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推她:“你不去找桂平,坐在这儿干嘛?”
“死了,他死了。”
净月汗毛竖起,“谁死了?”
“桂平!”清风像疯魔了似的,两手狠抓净月的大腿,“桂平死了,他服了毒丸,就死在我眼前。”
净月赶紧拉起清风:“你慢慢说,桂平死了,你怎么回来的?难道没人看见?”
“我,我只是捉桂平来给姑娘回话,可没想到,桂平知道事情败露,还想杀我灭口。我们俩在他屋子里打了起来,”清风撩起袖子,胳膊上果然青一块红一块,十分惨烈:“我用桌上的茶壶砸了他的头,本想逃出去叫救命,谁想,谁想一回头,就看见他吞了东西,然后便是七窍流血。”
清风神情涣散,开始胡言乱语:“我知道那毒丸,桂平也给了我,说在危机时候吃了,能救命的。原来都是骗人的话。”
任凭谁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七窍流血而亡,都不会太镇定。
净月感到一片茫然:“桂平死了,肯定会惊动太太,你怕是保不住了。清风,逃吧,趁着太太还没有大怒,趁着官府还没人来抓你,赶紧逃命。”
清风脸上泛起一阵阵苦笑,逃?她能逃去哪里呢?
回家?父母收了人家二十亩的土地,太太一定会追到老家去,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去别处?她一个小姑娘,没钱没权,被拐子拐去,说不定下场更惨。
“我不走,我去和姑娘说。”清风道:“姑娘不是绝情的人,为难时刻,她会救我一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