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色’变。
张义勇这么稳妥的人说是出事了,那一定是大事儿。
怪不得今天他的脸上总有几分落寞。原以为是从县城到家里,赶路累了。
大郎也翻身望了过去。
“老二,老三到底出了啥事?”张义忠的酒意被‘激’醒了几分,“你和咱爹说了没?”
张义勇苦笑着摇头,“没敢告诉呢,这不,就先过来找你们拿主意。”
张义光在酒楼里当伙计,时间一长,他那与生俱来的劣根‘性’便逐渐暴‘露’出来。先是偷懒躲轻闲,后来就小偷小‘摸’地往家里倒腾东西。吃的,喝的。只要酒楼里有的,没有他不倒腾的。
不到一个月,便被酒楼的掌柜赶了出去。
要不是看在张义勇的面上,只怕要将他暴打一顿了。
一没了生活来源,家里的日子就过不起来了。分家时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刘寡‘妇’没办法开始做起豆腐生意。她只在家里磨豆子做豆腐,由张义光出面到街上去卖。
一天十几二十文钱的,按说省着点也够‘花’了。谁想着,他不知跟什么人学会了赌钱。拿每天卖了豆腐的钱去赌。赌博这东西,刚开始的时候总会给你些甜头让你上瘾,一旦着了道,想出来就很难了。
张义光从一开始赢得三十多两银子,一下子就输掉了二百多两。
拿不出来银子还,在县城里也没有人能借给他的。便通过人介绍借了高利贷……
结局怎么样,任谁都可以想像得出来了。
“输得连买的房子也没了。”张义勇叹气,“投奔我,可金凤那个脾气,哪里肯让他们进‘门’。后来,二郎回来了,我‘私’下里问他借了银子,帮老三把房子赎回来了。”
总得有个安身的地儿,一家人大的大。小的小,换成谁也不会让这样的人家进‘门’的。
三房,就没有一个是靠谱的人。
大郎听出‘门’道:“二郎早就回来了?”
经他这么一提,大房才注意到二郎竟是早早就回来了。
张义勇问大郎问的有些不自在,如实道:“半个月前就回来了。说县城里还有许多朋友要宴请,还有就是知县大人也‘私’下里宴请过。所以,就耽搁了一段时日。”
官场上的事情,人情上的往来。
接触底层人生活的大房一家人是无法想像的。听张义勇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
从而也体会到,二郎见多识广。已经与在家里时不一样了。
何氏松了一口气。“行啊。老三经过这事儿也能老实一段时日了。要我说,县城有啥好的,还不如回来种地。实打实地过过小日子,吃饱喝得就行呗。”
张义勇撩了下眼皮。动了动嘴‘唇’,没接话。
“老二,你是不是还有啥事没说啊?”到底是亲兄弟,一眼就看出张义勇心里有事。
“大哥,实不相瞒。老三他,他病了。”张义勇说完,双手捂住脸,半晌没吭声。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肃穆起来。
“啥,啥病?”张义光也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还不上高利贷。被人到处追打。张义光拖儿带‘女’的,能躲到哪里去。最后让人在城外的老林里逮到了,一顿狠打。
老三本就身子弱,除了被老爷子打过,还真没被谁打过。而且是那种往死里打的狠手。
“……躺在炕上,抓‘药’吃。”张义勇平复下情绪,“皮外伤都好养,就是被打得伤了内里。落下了时不时咳血的‘毛’病。”
“那可不行!”何氏一听就知道事儿大了,“劝他们回来吧,去镇上找刘成瞧瞧,他的医术兴许能医好呢。这都多长了?”
“一个多月的事情了。”张义勇低声说了句,突然‘抽’起自己的耳光,“都怪我没照顾好他!都怪我!”
“老二,你这是干啥,这与你有啥关系,快别这样了。”何氏、张义忠忙上前劝道。
张义勇抹了把眼泪,低头不语。
说话的功夫,二郎进了院子喊爹,张义勇起身去了老爷子的屋子。
“老二自打耳光肯定内疚了,怪自己没看好老三。可这不能怪他,老三那人,放在哪儿都不省心。那脾气还爆,谁能管得了他啊?!”何氏倒在炕上和张义忠小声说着话。
张义忠嗯了一声,心想着老三将来怎么办?方才老二进‘门’时,说的第一句是想与他商量。商量什么?要他们供养老三他们?
想想都觉得心惊,不管又看不下去。
县城肯定不能待下去了,‘花’费大,爷们倒了,老婆孩子吃啥喝啥?回镇上,刘成那医馆也不能留他们,顶多给他治治病。最终,还是要回来住的。
老三的根就在这里,有老爷子看着,他们一家子也走不了大样。
只是,爹要是知道了这事,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免不了又是一番着急上火!
秋阳高照,吃过晌饭,二郎就要回去了。
张老爷子今天没去地里,接待从十里八村赶过来贺喜的村人。这才送过一‘波’人,二郎就要走了。
老爷子一怔,“咋就要走呢?这才回家里头,再多留几日。”
“爷,我这还得赶回去看书呢,你老不想看我中举?”二郎含笑说道。
“啊!”张老爷子点了点头,难掩失望,但他不能误了孩子的前程,“也对。爷,等着你中举呢。二郎啊,好好读书,咱们张家……”
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了。
二郎听得很不耐烦,这话儿都说了多少遍了。
“爷,行了。你老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二郎打断了张老爷子的话,“改天我再过来看你。”
“哦,这样啊,”张老爷子呐呐道,“那,啥时候再来?”
二郎抬脚就往前走,边走边道,“改天,等改天的吧。”
改天。是哪天?
明天,后天,还是未来的,不知何日的某一天呢?
张义勇一早就与大房一家人下地干活去了。
约好晌午与二郎一起走的,这时也回来了。
“爹,那我就和二郎一起回去了。你老在家多照顾好自己。”张义勇背上包袱,与张老爷子告辞。
张老爷子抖了抖睫‘毛’,“好,你们都要走了?那,那就走吧。”
高头大马套上了车。爷俩个坐着马车走了。
尘土轻扬。马车很快不见了踪影。
张老爷子还在望着空落落的村口发呆。
半晌。才佝偻着腰慢慢地踱进小院,低声嘟囔着:“一个两个的,都有主意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红包,那里有十两银子是给二郎。是他的一番心意。
眼前又浮现出那锥人心的场景。
“十两?”二郎眼中闪过不屑。但很快就掩饰下去,“爷,这银子还是你自己留着买点什么吧。你老过得好,我读书也能安心呐。”
话说得很漂亮,也很中听。
可老爷子是什么人啊,他那枯井般的双眼将二郎眼中的不屑捕捉到了。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刺痛他的心。
是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二郎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将来封了官,得的俸银也不止这些。
他当宝贝似的封好这十两银子,在人家眼里却是……
树叶开始泛黄,零落。
何氏吃着元娘送来的晌饭,发着闲愁。
她在想着。如果三房一家人回来后,他们大房的日子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
张四娘下了马车,直奔了养‘鸡’场去。
“今天就开始杀‘鸡’,明天一早得月楼来拉货。”张四娘召集了‘鸡’场的几个‘女’工开会。
大家都很兴奋,这将意味着‘鸡’场将逐步进入赢利阶段。
这利有多大,‘鸡’场的‘女’工们心里都清楚。
东家说了,等‘鸡’一出场,就给他们涨工钱,他们就等着这一天呢。
“……从今天开始,涨工钱……但,丑话说前面,‘鸡’‘毛’‘鸡’屎‘鸡’下水都给我‘弄’‘弄’干净,该扔的扔,该留的留。这是头一单买卖,一定得做好。当然,以后也要照此保持下去。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吃的东西,绝不能马虎了。”张四娘恩威并重放出了话,“发现一次不达标的,扣全月工钱,发现二次就直接开除。我不会讲情面的,你们都要注意了。”
张四娘是个什么样的东家,‘女’工们都或多或少的领教过了。别看年纪小,但手段不压于‘成’人。她今日所说的话,绝无一句戏言。绝对说到做到。
‘女’工们立刻拍着‘胸’脯下保证,大家都会好好干。
宋王氏喊张四娘回家吃饭时,对她道,“你说的那些话,也太严苛了。犯点小错,也是在所难免的。”
张四娘摇头,“周大哥知道‘鸡’场能供货,第一时间就推了之前供货商。这对他也是一项损失。据说那家供货商还不错。所以,从我‘鸡’场里出去的‘鸡’‘肉’绝不能比那家差了。只能是做到更好才行。也不枉周大哥如此照顾我们。”
如今张四娘嘴中的诸如“供货商”、“收入来源”、“达标”之类的现代话,已经渐渐被周围的人所熟知。
宋王氏也认同张四娘的话,只是心底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最好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了。一个小错,就要扣全月的工钱,太狠了些。
“那房子看得怎么样?”
张四娘放下筷子,笑道:“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确实如郑连杰所说,主人家经管保持得都不错,乍一看,倒像是没入住多久的新宅院。我定下来要买了,等这批‘鸡’‘肉’供应过去后,就把银子付了。”
“好归好,价钱上就不能再有转圜的余地了?”百十来两的银子呢,宋王氏越想越心疼。
张四娘笑着摇头,那房子确实值那个价。也的确压不下来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