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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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崖村里,老一辈的人都有讲个忌讳,张老爷子当然也不能例外。他一忌八卦幡、蜈蚣画落屋顶,说那样家里头会有死人;二忌从里往外扫地,说那样家里会破财;三忌有人踩家里的门槛儿,说那是踩到了他的运数,一辈子翻不了身。对于这三个忌讳,他始终是恪守不渝的。就拿扫地这一条来说吧,在他的家里,无论儿媳妇还是女儿,都得先从门口往里扫,把那些尘土和柴禾屑都扫到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然后再用平铲给收走。谁要是把这个顺序颠倒过来,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会儿,他临近家门口就看到了大鹰天上飞,还有个蜈蚣忽上忽下的在半空上乱窜,就气坏了,“都给我远点放,离家远点!”他一连声的吼着,一直到三娘牵着风筝走远了,才愤愤地走进了小院儿,看二娘还在折腾那个蜈蚣,狠狠地白了何氏一眼,也不用她扶了,回屋躺着去了。
赵氏的风筝做得好极了,一只大鹰展翅飞,鹰尾巴上还有着一个五彩的小风车,大鹰飞到天空后,在下面一松手,那小风车就沿着风筝线呜呜地旋上去。赵氏的这一手,把村子里放风筝的娃娃们都震住了,就连在家里的村民们看到了,都停下手里的活,也站在院子里呆呆地往天上看。
三娘招呼二娘把她的风筝也拿出院子放,二娘摆弄着风筝半天也飞不起来,觉得三娘叫她出来放是在让她丢人,就扭捏着不肯出来。一个人拿着蜈蚣,望着天上大鹰生闷气。
这时,四娘正从牛车上下来。搬运梅果也用不着到她。三娘一看她,又来了精神。
张老爷子说是要禁三娘的足,所以,三娘即使遵了老爷子的话离家院门远点,也不敢真的走远。
她把风筝轴塞到四娘手里,“风筝,抻住线,别松了。”
就跑到二娘那里,帮她把那只蜈蚣给放了起来。二娘接过手,兴奋不已,拽着线绳满院子跑。四娘生怕又惹到什么事,急唤三娘过来。
这次三娘也没有为难她,从手里接过线轴。和二娘比起放风筝来。三娘放得高兴了,就忘记张老爷子的叮嘱了,两人都跑到院子里扯着风筝比试,结果,二娘一边走动一边盯着大鹰看,自己手中的风筝线抻得太紧了也没感觉出来。以至于那蜈蚣开始在半空中摇摆晃动起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风筝线与三娘的风筝线给缠在一起了。
四娘本靠在树下纳凉,忽听到二娘慌神喊叫,就下意识地点着马杆儿走得远点,怕挨着他们倒霉。谁知怎么就那么寸,正被二娘撞了个正着,两人都跌倒在地,二娘手里的线也跟着用力一扯,风筝断了线,大鹰与蜈蚣在半空中打着旋,越旋越低,最后啪地一声落在了屋顶上。
三娘把手中的线轴一扔,就朝二娘喊叫,让她赔风筝。
二娘看到屋顶上的蜈蚣,猛然才想起爷爷的忌讳,脸色吓得发白,也不顾不上跳着脚的三娘,一溜烟地跑出了院门。
何氏在灶间做饭,听到动静就出来了,且听三娘这么一说,抬头往屋顶上一看,脸也跟着变了色。
元娘,大郎也跑出来了。
四娘拍拍身上的灰,发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头,“这是咋了?”
没有人回答她。大郎反应过来,跑去后的菜园子去取梯子。
就在这时,张老爷子肩上搭着汗巾子,扶着腰走了出来,“老大媳妇,今晚加点菜,石头过来吃饭。”
何氏等人见了他,神色就更加紧张了。
三娘也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慢慢退着,躲在了四娘的身后。
张老爷子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往门口一站,捶了捶后腰,“都在院子里愣着做什么?四娘过来,帮爷爷按按腰。”
四娘应了一声,点着马杆往前走,脚下被二娘扔的线轴子绊了一下。
“小心!”张老爷子喊了一声,发现地上的线轴,脸就有些不太好看,他迎上前来,让元娘扶四娘,自己则扶着腰俯身拾起那个断了线的线轴。
握在手中的线轴紧了紧,他顾不得腰痛,迈出几个大步到了院门口,扭过身子,踮起脚朝屋顶上望过去。当他扭过脸来的时候,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脑袋暴着青筋,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地直响,眼睛红红的,像是出了血,又像是燃烧着的火。他的目光充满着愤怒,充满了仇恨,有一股要把人活活吞进肚子里的劲头。
他的嘴唇颤抖着,手颤抖着,全身都跟着颤抖着。
张老爷子的对面站着就是何氏,她嫁进门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公爹这副模样,吓坏了。双腿打着颤儿,要不是元娘上前扶了她一把,她都能瘫在地上。
张老爷子死死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猛地把身子一转,啪哒一声,把线轴摔在地上,然后用手指着何氏,怒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养个败家崽子!你们这是想咒我死啊!你……你……”
他只骂了这么一句,就再也骂不出声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那儿。何氏推开元娘的手,去扶张老爷子,带着哭腔喊道:“爹……爹啊……”
张四娘听了,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也凑上前去,扶了张老爷子手,“爷啊,爷,你咋地了?”骤然发觉,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大姐,你快去地里头把我爹他们招唤回来。”
元娘一听,就知张老爷子怕是不好,撒开腿就往地里喊人去了。
大郎扔了手里的梯子也跑了过来,一连声地叫着爷。
张四娘忽想起张老爷子这般,莫非是气得狠了,得了老年病啥的。就提议,将张老爷子就势扶坐在地上,不要碰他,更不要用力摇他,大家伙都散开一些,让他能顺口气出来。
三娘的脸吓得发白,万一爷有个三长两短的,二娘那败家玩意儿吓跑了,只留下她,家里人还能饶了她吗?
她扑嗵一下跪倒在地,抱着张老爷子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爷啊,不关我的事啊,那蜈蚣都是二娘放的啊……”
张老爷子刚稍喘口气,一听那蜈蚣两字,立时脸色发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郎低叫一声:“不好,咱爷昏过去了!”
张四娘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三娘这个不知轻重的、自私的蠢货,到什么时候都想着自己,她是不气死人不完事啊!她愤然举起马杆儿照着三娘发出声音的地方,狠打了下去,吼道:“闭嘴!还不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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