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参加父亲唐宇的生日晚宴,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当天晚上,初夏接到了母亲苗巧梅的电话。
自从初夏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跟孟云泽在一起,苗巧梅就再没主动联系过女儿,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这还是继上苗巧梅来罗市探望初夏,意外得知初夏跟孟云泽的恋情,母女二人不欢而散后,第一次主动给初夏打电话。
“过几天就是唐宇的生日晚宴。
你记得一定要收拾得妥妥当当,整洁得体地出席,免得失了礼数,尤其是,不能让姓阮的又把你给瞧扁了,更不能被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给比了下去,知道吗?
你得让你父亲明白,你一点也不必那个唐柔差!
咏咏。
我太了解唐宇了。
他这人野心大,能力也称得上他的野心。
他也欣赏有能力的人。
生日晚宴,他一定会欣赏同样在警务系统的你,多过于只会开什么画展的唐柔。
咏咏,你得给阿妈争一口气啊!”
苗巧梅在电话那头说得咬牙切齿。
曾经如胶似漆过,无怨无悔过,守着苦寒的夫家,过着守活寡式的清苦,满心以为一心一意地付出,能够换得圆满一场。
谁知道,红颜未老,君心已变。
唐宇在罗市置家成亲,苗巧梅曾经的付出都成了笑话。
阮涵比她年轻,比她出身高,能力优秀,她样样都比拼不过,但是她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一个不比她父亲逊色的女儿!
母亲确实十分了解父亲,可是母亲忽略了,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往往最看重的都是自己,他们最薄情。
除了初夏考进加江城警署时,大概是为了求一份心安理得,关照了蒋柏舟对初夏多多照顾,初夏入职以来,唐宇从未把她单独叫去她的办公室,也不曾来刑侦科找过她。
即使偶尔在警署碰见了,父亲也只是对着她微点一点头,如同对待每个警署的每一名普通警员,客气但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见到师兄时,父亲严肃的面庞反而会嘴角勾起慈孝的弧度,亲切地拍拍师兄的肩膀。
整个江城警署,每个人都知道时下炙手可热的山水画大师唐柔是署长的女儿,可是警署里,除了蒋柏舟,没有人一个人知道,初夏也是唐宇的女儿。
她算什么呢?
不过是一段失败婚姻的附赠品。
在那个男人的心目中,或许她跟她的母亲,都同他那上一段婚姻一样,不过是转身就能丢弃的物件。
阿妈竟然还奢想父亲会对她这个附赠品青眼相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异想天开跟,天真?
初夏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她进入江城警署之后,父亲对她其实一直都是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
是以,苗巧梅只知道唐宇吩咐了蒋柏舟对初夏多加照顾,却根本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薄情的男人将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推给,去换一份心安理得。
孟云泽冲了澡,穿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就看见初夏情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怀里的抱枕,眉目低垂,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样地无助。
孟云泽走过去,抽走初夏怀里的抱枕,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鬓角,无声地安慰。
此刻,初夏确实需要一分慰藉。
电话那头的苗巧梅还在分析利弊,初夏把头靠在孟云泽的肩膀上。
忽地,咬住下唇。
“阿妈,我不想去。”
初夏以为,自己会跟以往一样,不管心底有多不愿意,为了遵守母亲的意愿,还是会勉为其难。
当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拒绝之后,初夏这才发现,原来拒绝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说出口。
“你说什么?!”
“阿妈,我……”
苗巧梅大怒。
她根本不给初夏解释的机会,“唐宇的生日晚宴,你必须得去!
以唐宇今时今日的地位,届时出席他生日晚宴的嘉宾一定都是些有钱有权的大人物。
他们肯定都认识唐柔,可是他们知道你才是唐宇的大女儿吗?
咏咏,你现在年轻,你就算不为阿妈打算,你也得为你自己打算。
你有没有想过,唐宇百年归去,他的那些遗产如何处置?
你现在不在那些人面前混个脸熟,将来如何拿到那些本该你也有份的遗产?”
初夏愕然。
她以为,阿妈纯粹是不甘心,一心想要她跟唐柔之间较出个长短来,所以才执意要她出席这次的晚宴。
一段失败婚姻的婚姻,最可悲之处,不是它又制造了一对旷男怨女。
而是他们明明情缘已尽,互相之间却不肯轻易放过,甚至把孩子当成他们彼此斗争的工具。
“唐咏咏。
你是不是有了男人,便连阿妈的话也不肯听了?
还是说,你得阿妈开口求你?
啊?”
“……”
这两个问句都太过诛心。
周五。
唐宇生日晚宴,在他跟阮涵所居住的别墅举行。
孟云泽也收到了唐宇生日晚宴的邀请。
红色的封面,烫金的字体,无一不宣告主人对这次晚宴以及在细节上的重视。
“你阿妈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别说你父亲是否当真有把他部分遗产留给你的心思,即便是有,阮涵又岂能同意?
你父亲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离不开唐家的帮扶。
他是不会得罪阮涵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去就去。
如果真的不想参加,我们现在就走。
凡事,都有三叔给你兜着。”
把邀请函交给门口的侍者,两个人走过彩灯装饰而成的拱门,来到庭院里一棵树下,孟云泽抚平初夏微拧的眉,眉峰微挑,语气霸道。
说到底,孟云泽才不在乎什么唐宇的仕途,苗巧梅的不甘。
在他心里,什么唐宇,苗巧梅统统叠加在一起,也不敌她的咏咏一根头发丝来得重要。
孟家从商,主要人脉还都是在商界。
三叔今晚要是都不进去跟打一声招呼就跟她走了,肯定会得罪父亲。
纵然唐宇不能拿父亲怎么样,却未必如三叔所说得那样轻巧。
然而,即便如此,三叔仍是说,凡是有他兜着。
初夏主动握住孟云泽的手,“还是进去吧。
来都来了。
而且……这件礼服好贵,过了今天,以后也,也没什么机会穿它。”
初夏小声地嘟囔道。
为了出席今天的晚宴,初夏让田恬给她化了个淡妆,还戴了一双镶钻耳环,身上的晚宴礼服也是孟云泽命人私人订制的黑色露肩礼服,昨天晚上才送到别墅。
初夏光是摸着料子,也知道身上这件礼服价值不菲。
过了今天,她也不知道以后还能有什么场合能够穿它。
孟云泽笑了。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初夏的耳廓,把玩着她钻石耳环,眸光专注而又深邃,“我有没有说过,今晚的你很美?”
初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羞涩地垂下眼睑,低低的“嗯”了一声。
事实上,晚上她换上这身晚礼服,三叔就夸过她了。
当然,她认为三叔的夸奖是属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比重比较大。
初夏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知之明,不丑,但是远不到“很美”的程度。
然而,对上孟云泽深情的目光,初夏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
初夏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孟云泽,孟云泽牵过她的手,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深情款款地道,“嗯哼。真正的美人都是美而不自知。咏咏的美,只有尝过的人才解个种风情。
当然,其他人是没这个运气了。
因为,这辈子,你注定,只能是我的。”
初夏低下头,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准备好了吗?
我的小姑娘,我们现在要进去了噢。”
孟云泽弯起臂弯,做了个请的姿势。
初夏终于明白,原来孟云泽说那么多的话,只是为了缓解她心中的紧张而已。
三叔她,总是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细致妥帖地照顾她着她的感受。
初夏坚定地,把手放在孟云泽曲起的臂弯当中。
孟云泽跟他新交往的警花女友在微博上大秀恩爱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
据说是首次公开的女友,是准备要大婚论嫁的。
信的人却是没有几个。
总觉得这位花花公子不过是偿个新,过阵子就会分手了。
被唱衰的两人,忽然恩恩爱爱的携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还是这样私人的晚宴,初夏在孟云泽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步入大厅的初夏跟初夏的身上。
议论声更甚。
“我的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难以相信。
三少这是真的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了?”
“看样子是。
你没看见三少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有多温柔吗?”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历。
竟然魅力这么大,把三少这只千年妖孽都给收服了。”
“嘘,柔柔来了,都别说了,不许说了啊……”
大厅里,唐柔原本帮着父母一起应酬宾客。
忽然,众人的目光全部往场地的某个地方看去。
紧接着,一些议论,也都钻进了她的耳里。
唐柔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了不远处,跟父母谈笑风生,轻易就博得众人关注的俊美男人。
当她的目光触及孟云泽手臂上那只碍眼的手,以及顺着视线往上,手的主人那张碍眼的脸庞时,握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恨不得初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唐柔仰头,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口饮尽。
又走到边上的自主桌,倒了两杯红酒,往孟云泽所在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这是?杀气腾腾的?准备干吗去?”
郭显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手勾住了唐柔的肩膀。
唐柔的出现落在肩膀的那只手上,眼神冰冷,“把你的手拿开。”
郭显达不以为意地缩回了手,仍旧嬉皮笑脸地问道,“跟哥说说呗。
到底打算干吗去?
可别告诉哥,你仅仅只是过去送祝福。”
唐柔很烦郭显达。
除了郭显达总是妄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郭家的背景不干净。
她爸警告过她,让她离郭显达远一些。
再则,“你当初是怎么答应过我的?
帮我调查初夏,给她点教训,结果,嗯?
你告诉我!
为什么她还能好端端地出现在我父亲的晚宴上,啊?”
压低的嗓音难掩唐柔的怒火。
“祖宗。
这能怪我?
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姐……OK,你老爸前妻的女儿,她上班的地方可是在警署,我能进警署抓人?
下班,就是回她的寝室。
警署宿舍都有巡警换班的好吗,我能耐通天我也从里头偷不出人啊。
下了班就更别提了,你三哥几乎无时无刻不跟她腻歪在一起。
我倒是想下手,问题是,她没给我那个机会啊!”
唐柔的心里有火,郭显达又何尝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就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唐大小姐最近在几次公众场合,每次见到他都给他甩脸色看。
是,他郭显达是看上了她唐咏咏,可他又不欠着她。
电话找她,永远是在通话中。
家里堵她,管家总是告诉他小姐人出去了。
去她画馆找她,助理直接回绝他说唐小姐不见!
今天这晚宴,他原来也没资格出席,还不是为了见她唐柔一面,才死乞白赖地托人要到了这么一张邀请函?
他这般做小伏低,图个什么?
图她唐咏咏不把他当人看,把他踩泥底么?
“别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郭显达的这番剖析,并没能换得唐咏咏的理解。
他面无表情地睨了郭显达一眼,冷冷地转身就走。
郭显达勉强维持着面部表情,眼神阴鸷。
……
孟云泽跟初夏对发生在角落里的这场争执全然不知。
他挽着初夏,款款地走至被宾客包围着的唐宇和阮涵两人。
而原本围着唐宇夫妇的宾客们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唐叔,生日快乐。
我跟咏咏祝您福禄双全,寿比南山。
阮姨。
你比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又年轻了许多。
可否请教您是否有什么保养的秘诀?
我回去好告诉家里的老太太,老太太一高兴,今年的压岁钱肯定不会少给。”
孟云泽将手中的礼物递给给唐宇。
几句风趣幽默的话,不仅哄得唐宇跟阮涵夫妻不自觉地就笑了,就连周遭的其他宾客听见了,也是忍俊不禁。
“谢谢。
有心了。
人来就好了,何必破这个费。”
唐宇从孟云泽手里接过精致的礼盒,视线在触及孟云泽边上的初夏时,到底是显出几分尴尬。
“咏咏也来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找不到可以展开的话题。
比陌生人还不如。
众人之知道唐宇离过一次婚,传闻上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女儿,却是从未见过初夏。
他们并不知道初夏是唐宇的女儿,只当唐宇认识孟云泽新交的这位警花女友。
人们不由地猜测,孟三少这为新交的女友到底是怎样一个背景和身份,竟然能够令唐宇这样的人物主动打招呼。
唐宇又何尝不知,在场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也想跟他这个长女表现得热络一些,可名义上是父女,实际上从未相处过哪怕半天。
“云泽你这张嘴。
可真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难怪之前交往过的那么多模特、明星、名媛都对你念念不忘。”
眼看着就要冷场,阮涵极为自然地把话题给接了过来。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嗔怪地睨了眼孟云泽,目光却是若有似无地扫过初夏。
分明是在明理暗里的暗示孟云泽是个花中高手,初夏也不过还是他众多桃花里的一朵。
“嘘。
阮姨。
还请给个薄面。
不要在小姑娘面前揭我的短。
睡沙发的日子可不好过。
对此唐叔肯定深有体会,是不是,唐叔?”
食指轻点在唇上,语毕,孟云泽对这唐宇轻眨了眨眼。
末了,又转头对初夏道,“咏咏,请你相信。
无论我有过怎样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我的身心,都属于你一个人。”
几句话,不但轻易地就化解了阮涵的“挑拨离间”,这副生怕会惹心上人生气,“妻管严”的样子,再次把众人给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