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成了平日,英国公夫人对杜氏这态度,说不准还不会说什么,毕竟若是事事都和杜氏计较,那她起码得少活十年,但如今,她却觉得火冒三丈,“你这是什么态度?别的媳妇每日给婆婆晨昏定省,可你呢?恨不得逢年过节都不露个面,就算是露了个脸,也是一脸别人欠你几千两银子的样子,这就是你当媳妇的样子?我不说你,你还真的觉得自己了不得呢?”
她不想叫杜氏给她立规矩的原因之一,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二房,有几分不忍心;原因之二,是因为不想看见杜氏那张脸,杜氏最开始进门的那几年,的确是对她恭敬有加,可后来才发现她的性子有些倔,但本性不坏,可等着老二调去了沧州之后,杜氏简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原因之三,则是因为如今信哥儿和玫姐儿年纪都不小了,也懂事儿了,若是晓得他们娘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自己跟前立规矩,该怎么想?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宽容仁慈,却叫杜氏越来越放纵了。
杜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如今也在气头上,不冷不热地说道:“就算是媳妇做的有错,那也不是今儿才有错得,娘先前怎么不说,偏生在这个时候说?我看娘挑我的刺儿可不是为了这件事儿罢?”这偏心也偏的太过了些罢!
“杜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英国公夫人愈发生气了,冷声说道:“难道你这个当媳妇的做的不对,我这个做婆婆的说都不能说呢?传出去了,旁人还说我们英国公府没有家教!”杜氏的名声,在外头的确是不大好听!
杜氏却是笑了,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讥诮,“婆婆这话倒是说错了,女子这一辈子,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如今二爷不在京城,就算是我真的没了家教,旁人说的也是二爷,不会玷污到英国公府和你们二老的名声!不过二爷在京城中也怕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罢!”当初文有为被调到沧州之后,京城中就议论纷纷,更有甚至还说他是英国公在外头的私生子,被寄养在英国公夫人名下,要不然,英国公府二爷怎么会去沧州那种地儿?
当初听到这样的传言,杜氏可是被气的不行,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流言也就渐渐消散了,可如今英国公帮文有为回京四处打点,这消息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了,她怎么能不气?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英国公夫人狠狠一拍桌子,杜氏早就习惯了,她这动作没有将杜氏吓了一跳,反而将一旁的小丫鬟给吓了一大跳,“你也是当娘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老二在京城中已经名声可言呢?老二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还能不心疼他?当初他去沧州的时候我就说过,他心气高,去贫瘠的地方磨练一下也好,你生为他的妻子,怎么能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呢?”
文有为那可不是心气高,有的时候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一次在醉酒之后说他大哥窝囊,是气管炎,根本担当不起英国公世子,这话后来传到英国公夫人耳朵里去了,英国公夫人自然是气的够呛,找他来对峙,他却说是喝多了,说的醉话,当不得真。
可要知道,酒后吐真言,要不然,英国公也不会执意要将文有为送去沧州了,而素来疼惜儿孙的英国公夫人,也什么都没说,若是两个儿子真的为了世子之位闹得你死我活,那时候后悔就已经晚了,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杜氏将目光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瞧见她这个样子,英国公夫人也懒得说话,喝了两盏茶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找杜氏是为了什么,“老二明年年初应该就能回来了,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以后一家人就安安生生过日子,若是再有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你听清楚我的话没有?”以前的事儿,她也不想再多说,反正谁都有错!
“是。”杜氏也不傻,瞧见英国公夫人脸上有几分怒容,说道:“媳妇以后会好好服侍二爷,教导几个孩子的。”
英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问道:“今日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婕姐儿从你那儿回来了之后就一直哭个不停,你可是对她说了什么的?”崔淑婕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向着崔淑婕的,那种话可不能全相信,就算是定罪,也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杜氏脸色一下子有些阴沉了,“是不是婕姐儿与您说了什么?”这崔淑婕,简直和她娘一个德行!
“没有这回事儿,她如今哭的连气儿都喘不过来,还有精力和我说什么?”英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说道:“你只需要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婕姐儿只是个孩子,就算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当舅母的就不能好好教教她吗?”大有一副向着崔淑婕的架势!
杜氏早就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儿了,如今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说道:“娘说的没错,若是婕姐儿做的不对,我这个当舅母的自然是要好好教她,可如今问题的关键是,婕姐儿压根就不愿意听我的教导,按理说,婕姐儿每日来给我请安,我这个当舅母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与她发脾气?可她每次来我这儿,一点都不像是做客的样子,反倒是主人似的!”
“更何况,婕姐儿明年年初也要满十四岁了,怎么会是个孩子?不过媳妇到底是长辈,一般的小事儿,我是不会和婕姐儿一般计较,可若真的只是些寻常的小事儿,也就算了,毕竟英国公府也算是婕姐儿半个家,您和爹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当媳妇的还能说什么?可今儿倒好,我不过就是说要往信哥儿身边送两个丫头伺候着,婕姐儿开口就说不成,我倒是不明白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表妹插手表哥身边事儿的道理?”若是寻常的表哥表妹之间的关系,怎么会管这么多,分明就是崔淑婕觉得自己能嫁给儿子,所以才敢这样插手的!
她就不明白了,当初自己将话都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难不成文氏和崔淑婕还没有死心?所以她才会出此下策,来试一试英国公夫人的态度!
英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什么要往文信之身边送两个丫鬟,先前她想要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拨给文信之,就遭到了杜氏的拒绝,杜氏在很多时候都有些糊涂,但在文信之的事上,却从没有糊涂过,特别是女色这种事,她说这话,分明就是想要崔淑婕死心!
不过转而一想,她就明白了杜氏的意思,“你说的没错,婕姐儿只是信哥儿的表妹,按道理,的确是不该管这种事儿的,你训斥两句也就算了,可你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若崔淑婕是只癞蛤蟆,那文氏是什么?她又成了什么,一只老母蛤蟆?
既然是试探,那索性就试探到底!杜氏把心一横,冷声说道:“难道娘没有把我不同意信哥儿和婕姐儿亲事的事儿告诉婕姐儿?婕姐儿虽说来给我请安,可明里暗里问的都是信哥儿的情况,若是叫别人误会了,信哥儿倒是无所谓,可婕姐儿一个姑娘家的,若是被耽搁的就不好,我隐晦的与她提点过几次,可媳妇不晓得她到底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着没听懂,依旧来的勤快。”
“媳妇想,婕姐儿是二爷的外甥,就算是来请安也没什么,大不了媳妇叫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不将我们的谈话泄露出去就成了,可媳妇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要拨两个丫鬟去给信哥儿,婕姐儿就那么大反应,当时媳妇还不晓得是为什么,一直追问她原因,可她什么都不说。”
“媳妇只以为是婕姐儿的小姐脾气上来了,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就吩咐身边的妈妈去着手办这件事儿,可婕姐儿像是吃错了药似的,一直说不行不行,当时发了很大的脾气,媳妇就问这到底是为什么,您猜婕姐儿说了什么?”一副对英国公夫人接下来话很有兴趣的样子!
“你只管说就是了。”英国公夫人此时的脸色已经是有些不对劲了,她怕伤害崔淑婕,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崔淑婕,可万万没有想到,杜氏会用这样残忍的方法,毕竟崔淑婕只是个小姑娘,哪里敌得过杜氏?
她这话,显然是在杜氏的意料之中,不过杜氏并不在意,像是说笑话似的,“婕姐儿竟然说不能往信哥儿屋子里塞通房丫鬟!您听听,这叫什么话?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动不动就说‘通房丫鬟’之类的话,得亏媳妇一早就晓得,这样的儿媳妇是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