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伯伦没有回答。
“憎恨减弱了你看清事物的能力,祭师。”派拉克说,将他的胸甲挂在书桌边的墙上,并且露出微笑。
他刚刚觉得灵光一现,其中一部分计划突然有了可行之处。
“你认为因为特斯拉没有给予他们力量,于是他们便没有任何力量。”
奥伯伦的脸色转白。“您是说……”
“这并非偏见,祭师。教义上告诉我们,在我们的神之外,还有着别的超自然力量。”
“斯弗拉契司。”奥伯伦低声说。
“是的。”斯弗拉契司。那些憎恨特斯拉的亡灵,所有圣洁事物的敌对者。根据——神圣教会教派的记载,没有事情比一个灵魂舍弃原有机会更加充满仇恨的。
“您认为新格兰德人是斯弗拉契司?”奥伯伦问。
“这是一个合理的神学推论,斯弗拉契司能够控制邪恶的躯体。”派拉克一边说,一边解开他的胫甲。
“相信是他们一直以来控制着新格兰德人的身体,让他们以神的姿态来愚弄这些单纯而心灵又没有寄托的人们,很困难么?”
奥伯伦的眼中亮起了一丝光芒——派拉克发觉到,祭师似乎不是首次听见这种论点。突然间,他的灵光一现又似乎没那么耀眼了。
奥伯伦注视了派拉克一会儿,接着说:“您并不是真的相信它,对吧?”他问,对他的主上使用这种责难的语调,十分令人不悦。
派拉克小心地控制不让他的不安显露出来。“这并不重要,祭师。这样的逻辑推论是合理的,而人们会相信它。
现在他们只看见那些过去贵族如今的可怜模样,人们不会憎恨这种事情,只会同情他们。
但是,恶魔却是每个人都憎恨的。
如果我们能够谴责这些新格兰德人为恶魔,那么我们就会成功。
你已经恨那些新格兰德人了,这样很好。
让别人也和你一样,只不过,你需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理由,不能只是“他们让我们失望”。”
“是,阁下。”
“我们是神职人员,祭师,而我们需要宗教上的敌人。
那些新格兰德人就是我们的斯弗拉契司,不管他们是远古的邪恶亡灵或只是现世的恶人。”
“当然,高贵的阁下。那我们会摧毁他们么?”奥伯伦的脸上充满了热切的渴望。
“最终会的。而现在,我们要利用他们。你会发现仇恨比奉献更快,也更容易使人民团结起来。”
——
安吉莉娅决定不要接受她叔叔的提议——住在他们家。
虽然搬去跟他们住听起来实在太诱人了,但她担心她会在王宫里失去立足点。
宫廷是资讯的命脉,而坎德拉贵族更是八卦跟阴谋的源头。若是她决定要跟派拉克一战的话,她必须待在宫廷里。
这天是她遇见凯特之后的某天,安吉莉娅找了一个画架跟一些颜料,把它们摆在泰洛的王座室正中央。
“在真神名下,你在做什么!女孩!”一早走进来的国王惊呼道,旁边跟着一群忧愁恐惧的官员。
安吉莉娅把眼神从画布上移起,佯做惊讶。“我在画画呀,父亲。”
她说,为了解释,她举起手上握着的刷子,在国防大臣的脸上洒下几滴红色颜料。
泰洛叹气。“我知道你在画画,我在问的是,你为什么在这里画画?”
“噢。”安吉莉娅无辜的说。“我在画你的画作,父亲,我真的好喜欢它们。”
“你在画我的……”泰洛用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说。“但是……”
安吉莉娅把她的画布转过来,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让国王看到一幅依稀像是画花的作品。
“喔!我的老天爷呀!”泰洛喊着。“你爱画的话就去画,女孩。只是不要在我的王座厅中央画!”
安吉莉娅把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眨了几次,然后把她的画架跟椅子推到房里靠近柱子的一角,坐下,然后继续画。
泰洛呻吟着。“我是说……罢了,真神诅咒!你不值得我花力气。”
国王转身,然后大步走向他的王座,命令他的秘书开始宣布今天的第一件公事——两个小贵族对于一些财产的争执。
艾希在安吉莉娅的画布边盘旋着,对她悄悄地说:“我还以为他会把您永久的驱离,小姐。”
安吉莉娅摇摇头,一个恭喜自己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唇上。“泰洛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然后之后就变成失望。
我越是让他相信我没有大脑,他给的指令就越少。他知道我只会误解他的命令,最后只会让他更焦躁。”
“我开始在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拿到王位的。”艾希提道。
“没错。”安吉莉娅承认,轻轻地敲着脸颊想着。“虽然,也许是我们不够信任他。
他即使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好国王,但他显然是个非常好的商人。
对他来说,我是一个已经耗尽的资源——他已拥有了他的协约。所以我也无足轻重了。”
“我可没有被说服,小姐。”艾希提道。“他看起来太急功近利了,这样怎么可能在王位上坐得久呢。”
“所以他的王座大概也保不久了。”安吉莉娅说道。“我怀疑这就是祭祀主教在这里的原因。”
“没错,小姐。”艾希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他飘在她的画前片刻,研究着画上不规则的污点跟不太直的直线。“您画得比较好了,小姐。”
“别敷衍我。”
“不,是真的,殿下。您五年前开始画画的时候,我连您在画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这是一幅画着……”
艾希停顿了一下。“一碗水果?”他满怀希望地问着。
安吉莉娅沮丧地叹气着。她总是擅长每一项她尝试的事情,但是绘画的奥秘她就是领会不到。
一开始,她对于她完全没有绘画天分而吃惊,接下来她下定决心要证明她自己仍是可以。
然而,绘画技巧完全拒绝屈服在她坚强的意志之下。
她是操弄政治的高手,毋庸置疑的领袖,可以轻轻松松地了解冈顿人的数学,但她也是一个糟糕的画家。
不过这并不能浇熄她的决心——她可是无法否认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