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察觉到了韩海的复杂,顾瑾之不动神色地投去一眼,韩海心中一凛,微微福身,告退。
万籁俱寂,侍卫们离他们都很远,楚绮耳畔是顾瑾之沉稳的呼吸声。
他的语气近乎是温柔的,可温柔之下,却又像是裹着曾什么,晦暗不明,“楚儿,你想我们减少队伍人数吗?”
这是第一个会唤她‘楚儿’的人,她的师傅,小灵雀,以及那个早已投胎做凡人的西海大公主都是唤她楚楚。楚楚、楚楚听惯了,乍然一听楚儿,她却似感,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微微被触动了下。
很细小的触感,小到她,若不是认真去观察,根本别无所觉。
她只知道,她不并反感他这么唤自己。
“嗯,我就是觉得太招摇了,咱们不是微服出访吗?就是静悄悄,与寻常人一样走南闯北便好,带着这么人,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很重要的人。”
就算她不把顾瑾之的行踪留给霍州良,也许霍州良安插在这里的人却也是把人数告知。毕竟一个庞大的体系,寻人就会很方便。这就跟,你再找一个六指的人与五指的人,区别一样,显眼。
因为她不确定这里哪些是霍州良的人,他们之间是否有互通消息,所以她觉得,为了保险起见,可以参考她嫁入宫时,八王爷顾子宁安排多个迎亲队的类似方法。
分拨驱散。
她连怎么分散这群人都想好了,只等顾瑾之点头应声。
抬首,意外闯入他讳莫如深的眼眸里。
她一怔,他,在想什么?
顾瑾之凝着她,星光的耀眼似打在了他的瞳孔里,璀璨的同时,亦覆盖着一层朦胧的光。良久,他将揽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收回,“好,既然如此,朕听你的。”
此刻,他自称是朕。
楚绮有些莫名,却只觉得,他松开自己的腰身,忽然变的好冷。
她饶饶头,再问:“那相公,咱们明日,是往什么方向出发,是南方,还是北方?”
“南方。”
淡漠的两个字轻轻吐出。
楚绮噢了一声,看向那边的侍卫,“那么我们今晚,就安排十人,往北方的方向走吧。”
相反的方向,是最远的距离。
怎么,皇后,你是要把朕的人逐渐支开,好让你的父亲刺杀成功么?
顾瑾之的眼里似结了一层寒冰,冻的人浑身发颤,盯了她良久,他一甩衣袖,“随你。”
然后,直接将楚绮丢在原地,转身走了。
楚绮对他莫名其妙的神情感到十分不解,真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追着他的脚步。
楚绮亲自点了十个人,凡是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像是好人的侍卫,她都一股脑拎了出去,指着北方,叫他们连夜启程。
被赶走的侍卫一脸懵,却见顾瑾之是默许了的,便也快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朝北的方向离去。
韩海在一旁急得不行,暗暗与顾瑾之说,“陛下,您就真的放任皇后娘娘这么做么?”
“韩海,不说你与朕说,皇后是真心之人么。”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思绪。
韩海语塞,跺脚,“陛下,皇后她可是这驱散侍卫的举动,实在是蹊跷了,咱们得留意啊。”
这些侍卫,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保护圣架的,都是一个顶十个的好手,别看只有五十人,看可是有五百人的能力。如今,皇后却在这分散了他们,这是意欲何为,怎能不叫人心惊!
顾瑾之扫了一眼远处拧着眉、仿佛全部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的楚绮,淡淡看了半响,并没有理会韩海的忠告,转身进了帐篷。
“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丫头回来,见到楚绮刚分配了人离开,好奇问道。尤其是青蔓,眸光几次闪烁,定定地把她瞧着。
也许是因为她是霍州良的人,楚绮多少看她是有些虚的,根本不敢告诉她,这是在驱散有可能的奸细,便随意把这事赖在了顾瑾之头上敷衍过去。
“是皇上叫我办的,我不知道。”
楚绮摸了摸身上的衣袍,“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二人丫头齐齐应了声。
就只有她们两个随行的丫鬟,青蔓让几个侍卫帮忙去湖面抬了水回来,然后放在火堆上滚了热,一人一个盆子端着,走到帝后的帐篷外。
“陛下,皇后娘娘,奴婢们来送给洗脸水了。”
简搭的帐篷十分简陋,就一张双人床榻,铺了一层白色虎皮垫着。还有一张小案几搁在上面,供顾瑾之看书时撑着手肘。
从楚绮进来时,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看书的动作,她凑过脸去唤了他好几声,他应了,却是连眼神都没分给她。
楚绮正愁这人莫名其妙生气她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两个丫鬟的声音,忙道:“快进来快进来。”
绿蝶与青蔓微低着头,将热水搁在一旁的小木桌上。
绿蝶巾了毛巾,正要伺候楚绮拭面,楚绮却一把接过,“好了,你们两个出去吧。”
二人自然是再次福礼告退。
楚绮捏着温热的软巾,喜滋滋的跑过去讨好顾瑾之,“相公,我帮你拭面吧?”
顾瑾之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册,挑眉。
楚绮甚至乖巧地跪了上去,用软巾仔细地去擦拭他俊美的脸庞,软着声问他,“相公,你是不是在生气呀?你在生什么气呢?”
她总感觉自己会莫名其妙惹气了他,可是她却好无辜,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顾瑾之将她的手抓住,握在手心中。
她的手十分小巧,指甲色泽淡如花瓣,甚是好看,不显得寡淡,也不会涂着豆蔻显得媚俗。这样的人,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清澈,像是不会说谎的模样。
可是顾瑾之知道,她的谎话,张口就来。
“楚儿,告诉我,你让那群侍卫离开,真正的目的是为何?”
楚绮面色有片刻的讶异,端详着他的面色,暗忖他莫非知道了她这是在故意驱散那群侍卫?
可是,他能直言,她便能直接告诉他吗?
总不能告诉他,我那个挂名爹,要杀你,但是我这个‘女儿’却是在帮你,这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吧?
她叹了口气,觉得这关系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