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实在是皇上吩咐了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娘娘。”
萧倾城道:“罢了,那就叫阿蕙留下来服侍吧,你们都退下。”又对赵司决道:“阿蕙是个聋子,听不到声音,你只管放心。”
见赵司决点了头,那宫女这才应了,带着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身材矮小的宫女低着头站在一旁。
萧倾城才道:“你也看到了,我看上去风光,其实身不由己的地方多着呢,活着真是太辛苦了,有时候真是恨不得一头碰死,一了百了,外人看我荣宠无限,可这里头的心酸,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
赵司决看她红了眼圈却还强忍住泪水,心中有些不忍,道:“娘娘昨日的话我听到了,只要我能办得到,自然会不遗余力。”
萧倾城道:“我知道你和陆小黛不对付,可那日你还是仗义执言,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挑服侍的宫女只挑漂亮的么?为的就是转移皇上的注意力,让他别注意到不该注意的人,我有一个心爱的宫女,是从小就服侍我的,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不忍心看着她跟我这么在宫里熬日子,想把她送出宫去,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一二。”
赵司决道:“是谁?叫什么名字?”
萧倾城没有回答,却起身走到了阿蕙身边,将阿蕙拉了过来,赵司决细细一看,那阿蕙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皮肤有些过分的白皙,眉目精致小巧,只是左脸有一道十分明显的伤疤,一看便知是被利器所伤,使她看上去容貌有些狰狞。
赵司决忽然想起了乔装打扮,在嘴角点了一颗黑痣的小风,忍不住伸手去摸阿蕙脸上的伤疤,被萧倾城拦住了,她淡淡道:“她的脸是我亲手所伤,如果不是如此,只怕她也是跟我一样的下场。”
赵司决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蕙,迟疑道:“她是真的聋了?”
萧倾城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我带着她逃难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我便嘱咐她不要多说话,时间一长,她便不会说了,后来我被乐武的人抓住,乐武把我献给李繁君,我怕她也和我一样没个好下场,便坏了她的容貌,再后来,她就变成了这样,说什么都没有反应,跟聋子一样。”
赵司决忽然有些愤怒:“你怎么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小风知道了,该是怎么样的伤心和难过。
他叹了口气,道:“我只要你一句话,她是不是窦良箴?”
萧倾城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赵司决道:“窦良箴,字存蕙,你叫她阿蕙,又这么护着她,除了她还会是谁?”
萧倾城道:“是,她的确是存蕙,你能保护好她么?”
赵司决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小风的消息告诉她,如果告诉她有小风照顾窦良箴,萧倾城肯定会十分放心,可他本着为小风着想的原则,直觉上又告诉自己不该说。
他的迟疑在萧倾城眼里便成了不愿意照顾窦良箴,顿时十分失望,赵司决一看她变了脸色,赶忙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会把她照顾的很好,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她送出宫去,她既然在你身边服侍,肯定有不少人知道,平白无故消失了,反倒惹人猜疑。”
萧倾城微笑道:“这事只管交给我,你只负责把她照顾好就成了。”
赵司决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点点头,又看了阿蕙两眼,这才告辞离开。
赵司决脚步沉重的到了永仁坊,第一次有些不敢见小风,他怕告诉小风窦良箴如今的消息,甚至起了隐瞒她的心思。
在小风眼里,窦良箴是姐妹,是朋友,是知己,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小时候的窦良箴温柔善良,和小风那个狗脾气相比,窦良箴简直是没有脾气。
如今,若是小风知道窦良箴毁了容,不会说话,甚至失去了感知外界的听觉,会如何反应呢?
可他又不能逃避,只能咬着牙进去。
果然,一见他小风就追着问这件事:“萧倾城究竟要把谁托付给你?是我表姐么?”
赵司决沉默着点点头,小风顿时欢呼一声,那神情跟个孩子似的,她抱住了赵司决的手臂:“太好了果毅,我终于找到我表姐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兴奋的在屋里直转圈圈,直到发现赵司决沉重的脸色,她心中“咯噔”一下,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表姐过得不好?她出什么事了?”
又自言自语道:“是了,如果表姐一直好好地,萧倾城才不会冒险托付给你,一定是我表姐出事了,她护不住她了,一定是这样的。”
赵司决见她一瞬间又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忍不住道:“也没什么大事,我还看到她了呢,她很好,就是容貌……”
小风一愣,试探道:“她容貌毁了?”
赵司决点点头,小风沉默了一瞬,又笑了起来:“没关系,她肯定是为了不让李繁君注意到她才这么做的,即便毁容了,也是我表姐啊,我一定会给她找个天底下的最好的男人,让她下半辈子开开心心的。”
赵司决实在不忍再说窦良箴不会说话又失去了听觉的事情,转而道:“萧倾城说她有法子把窦良箴送出宫,到时候我们只要配合她就好了,具体的事情等我再进宫的时候商议吧。”
小风现在是神清气爽,什么都说好,一扫前几日的阴郁,很欢快的跑出去指挥工匠师傅布置庭院。
进了五月,很快便是端午节,李成璧住进了宫里,方便参加各种宴会,同时也命人悄悄注意着萧倾城的动静,自打那日小风跑去问他萧倾城和赵司决的事情后,就再没登过门。
听人闲话说起,赵司决倒是认真做起了琴师,每逢初一十五便进宫教授萧倾城琴艺,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李成璧可不相信,可萧倾城那边守卫一向森严,李成璧也不敢太过分了,若是被父亲发现,误会他觊觎父亲的妃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托玉宁公主打听打听,玉宁公主却笑得奇怪:“二哥,你也别打听这事了,只管等着看好戏吧。”
李成璧道:“你又安排了什么?”
玉宁公主哼道:“没什么,不过是给萧倾城一点教训罢了,也替母亲出一口恶气。”
李成璧一看便知是女人之间的小九九,也就不问了,倒是玉宁公主提起了乐雅:“雅儿进宫住了这一个多月,我瞧着竟像是躲人,难道你得罪了她不成?”
李成璧摇头:“这话从哪儿说起,这个月我统共就见了她一次。”
玉宁公主笑道:“雅儿对你的心意你可别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你也要早点定下来,虽说父亲说你和大哥的婚事都不着急,可大哥今年已经二十了,母亲已经看准了人,预备年底就提出来,你也要抓紧啊。”
李成璧摇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是正经,也别整天呆在宫里,别忘了要侍奉好你婆婆。”
玉宁公主怕被他说教,扮了个鬼脸跑开了。
萧倾城也在和赵司决说话:“就定在端午节那一天,到时候宫里会有宴会,进进出出的十分热闹,我就说让阿蕙出宫买东西,你在外头找一个和阿蕙年纪身量差不多的,到时候来一个偷梁换柱,只要阿蕙顺利的出宫又顺利的回来了,保管没人会疑心到你头上,宫里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
赵司决应许了,回去叫来了人伢子,借着采买丫头的名儿买了一个哑巴丫头,预备着偷梁换柱,正想去告诉小风,却在大门处遇到了父亲勋国公赵永南。
赵永南四十出头的人了,相貌儒雅,气质馥华,人到中年还是美男子一个,对谁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唯独对待两个儿子严厉些。
赵司决见了赶忙对他行礼,赵永南道:“我听说你整天不着家,都在忙些什么?”
赵司决道:“一些琐事罢了。”
赵永南冷笑:“在永仁坊买了所宅子,整天住在那儿,听说还有一个女人,这叫小事?”
赵司决抬头看着父亲:“您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如今这件事便属于我的私事范畴,恕我不能告诉您,不过您放心,我并有做什么坏事,还请父亲信任我一回,不要阻拦我,也不要去私底下打听这件事。”
赵永南看着这个儿子,沉默半响,最终点了点头:“我信任你,你也别辜负了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