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回顺王府已经十几天了,她也不知道到底几天。太阳总是在该升起来的时候升,该降下去的时候降。她总是默默不语的坐在窗前的椅子里,什么都不做,一呆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也许她的屋子太沉闷,来的人都会被这死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所以也没有客人。就连顺王爷都没有来。大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没来跳脚痛骂,没来更好。
魏嬷嬷和青青她们更小心谨慎的打点她的生活起居,简直都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晚上还非留一个人瞪大眼睛守夜,不,守她。
怕她会自杀?
梓晴想对这可笑的想法报以一笑,却发现牵动嘴角的那几根神经现在对她来说竟然那么难。
不想死,是期望他来吗?
她还该对他抱什么期待吗?他对她的情,他对她的爱,还那么明晰地刻在她的心上啊。他不是为了她宁可失去所有吗?他不是夜夜因为她而疯狂了吗?哪为什么不能放下那个女人呢。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已经可以微微地想一想这件事了。其实她也明白的,他和那个女人,绣音,算是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父母之命。他有什么错?
他和绣音生孩子,他立绣音为侧福晋,都在他爱上她之前,她要怎么责怪他?!
就算她是来自几百年后,就算她是来自法定的一夫一妻的社会。可是,就在她的那个年代,真的有女人可以有把握老公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而且,老公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有,少!
几率和双黄蛋孵出一蛋双鸡差不多。
那她为什么怨他恨他?他是清朝的亲王。这个年代的法律和常识允许他从能**的那天就可以随便占有女人,数量不限。只要养得起,多少个都不算丑闻。
如果她能置身事外,她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与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另一个女人无情无义的打发了,哪他成了什么人?薄情寡意的人!
他生她的气,说她逼他,还说她胡闹。
如果她能成为整个事件的第三者,她也会这么觉得。他爱她,这点她相信。他也说了,他能给女人的一切都给了她,也不假,爱情,地位,荣誉!是的,他都打算给她。怕她有顾虑,他还承诺,把他的一切都让她生的儿子继承。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清朝的女人,或者不管什么朝代的女人,她还该要求什么?这个男人还能给她什么?
一个像他一样显贵的男人承诺给她这么多东西,就要求她宽容他年轻时候的错,或者对他来说,那根本不是错。就是让她宽容一个在他父母双亡以后陪着他伴着他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女人,就算替他报恩。有什么不对?
该说的,他都说了,句句在理。她驳不得,也没道理驳。
可是,一万个如果也都只是假设!
她摘不出去!她成不了这个事件的第三者!
一想到绣音有了他的那么多东西,她就嫉妒!一想到她和他如同亲人般的感情她就要疯狂!她受不了,她容不下!
对,他是爱她!她也爱他!
就是因为爱,她才会这么痛!她全心全意的爱他了,放弃若鸿,放弃穆勒,她就不痛吗?她就不歉疚吗?看着若鸿,她歉疚的眼睛都抬不起来!为什么他就能定定的看着她,如同指责的说出那么一番道理呢?他是全心全意的爱她吗?
仅仅是因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瞥见的他看绣音的那一个眼神,他抱孩子的那一个神态,她就疯了,她就痛苦的疯了!她怎么能和她以及她的那个儿子一起生活?
就算她现在想明白了,同意他的要求了,可是,真的生活起来,她受得了吗?她能受得了多久?
不用多考虑,答案很肯定,她受不了!
这么生活下去,不是她把承毅逼疯就是承毅把她逼疯!承毅会疯吗?
她又笑了。
不会!他不会!
就连她最需要他柔情的时候,他都能站在那把句句在理的道理讲给她听。他不是个情感动物,他是个理智战胜一切的人!
他以为自己能被道理说服,其他人也该可以,他以为自己能把责任放在第一位,其他人也可以。
其他人能不能,她不管,她不能!
她只知道她爱他,而他没能等同回报!非但没能等同回报,还不觉得亏欠,还言之凿凿地指责她胡闹!
是,就算她胡闹吧!那也是因为爱他呀!她爱他到失去理智,爱他到可以不讲责任!
抛弃绣音母子,他不是人吧,那她也希望他这么做!她现在要的不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是要一个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她痛苦,她也矛盾,她被逼入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路,她在等他……
十二天了,他没有来!
她不知道时间?怎么可能!每一秒她都在盼着他来!她现在太疼了,太苦了,太盼他了!如果他来了,不要提这件事!只要一个拥抱,只要一个吻!她现在就需要这些!就需要他还爱她的证明!
他……没有来。
越等,她的心就越慌了。他还爱她吗?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他还想她吗?会不会因为生她的气,他又跑去绣音那里,睡在她的床上……
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不想真的发疯,她就不能再往下想了!
承毅,他要折磨她到什么程度?
第一次,她觉得爱上他真的是个错!一个让她痛彻心扉的错!嫁给若鸿也好,嫁给穆勒也好,她都不会这么疼!就算他们犯了相同的错,她也不会这么疼!
爱有多深,这疼痛就有多深!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她梳洗打扮完了。梓郁走进来,她盯着他看,一个小小的期望如同一个泡泡从心里最深的地方冒了出来。
“姐。”梓郁向她一笑,那个笑容居然也那么苦涩,难道看见她的人都是这么一副表情吗?!“若鸿哥来看你了。”
啵!泡泡碎了,震动了心的碎片,每一片又疼了一遍,疼的她浑身一颤。
他被放出来了?
“不,不想见。”她说,奇怪,她的音量呢?明明已经开到最大了,怎么还如同蚊子叫?
“姐!”梓郁苦恼地叫了一声,过来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去见见若鸿哥吧。”再怎么发呆下去,他担心她真的要疯了。
被梓郁拉到后厅,她已经看见若鸿挺拔高瘦的身影了。突然她觉得恐惧。如果若鸿是来说,事到如今,他还愿意娶她,她就会真的发疯!
这个时候她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丝同情和怜悯!这两样对一个痛苦到极点的人,无疑就是导致崩溃的引线!
她站在门口,走不进去,她真的没勇气听他说话!
若鸿也看见了她,他的眉头皱起来,她怎么可能憔悴成这样?好象他一个手指都能把她碰成碎片。
很多话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嚅动了一下嘴唇,终于只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梓郁已经把她拉进厅来。
“这个……”若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举起了手里的小篮子,“是新下来的山楂,我想你一定爱吃。”
还好……梓晴简直都是有些戒备的看着他,只要他一有她害怕看到的神色,她就打算掉头就走!还好,她麻木地接过他手里的篮子。
“梓晴……”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准备立刻逃离!
“承毅,他是真的喜欢你!”
她僵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
“梓晴,什么都别想,你只想着他爱你,你也爱他,好么?什么都别管,先嫁给他好么?”若鸿长长地出可口气,牢牢地盯着她。
她还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他感觉得出,她虽然看着他,但她那空洞的眼睛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梓晴!”他不得不再唤她一声,确定她在听他说。果然她微微一震,像是又聚拢了精神。
“梓晴,承毅对你,你还没有把握吗?”说这话,他的心很疼,可是看她的样子,他的心更疼!“他不来看你,那是他觉得你的气还没消,他来了,只能和你吵架。他一直没有改变初衷,现在康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准备你们的婚礼。梓晴,这个时候,你不要犯倔啊!不要犯傻!”
没有改变初衷?在准备婚礼?
康亲王果然是对什么事都那么有把握的!
他不用来见她,不用来对她说什么,他有把握她能嫁给他。是啊,在他的眼里,不对,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没有退路的,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还选什么?身体已经给了他,爱情已经给了他!她还能选什么?身败名裂老死闺中?一辈子当人家的笑柄,什么时候看见她什么时候指着她说:哟,快看,那不是以前和康亲王有一腿的女人吗!
他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控制权在他手里。她还能怎么办?他不相信她有能力顶住一切舆论、道德的压力。一个女人背地里偷多少人,不要紧,那是背地里!可她不一样,如同他说的,为了拒绝小王爷,他们的事就是公开的秘密!朝野、京城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知道她没有退路!
他不用来哄她,不用来劝她!他肯对她负责,肯娶她,已经是对她无上的恩宠了!
一念天堂,她成为高贵的康亲王福晋,每个人都艳羡她,有显赫的老公,还有仰慕她的外邦小王爷;一念地狱,她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人人都戳脊梁骨的臭狗屎!和小王爷已经不清不楚了,现在连康亲王都不要她了!丧伦败德,一辈子得挡着脸生活!
谁还愿意娶她,现成的一顶大绿帽子!谁也当不起!不嫁他,她的一生就完了。
这个年代对女人还是那么苛刻的,谁是第一个男人谁就是这个女人的主人,这个男人死了改嫁都可耻,下流,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活得好好的,还那么显贵。
若鸿不都来说了吗,这时候不能犯倔,不能犯傻!
感情也能有把握吗?爱情也能有把握吗?
她近乎疯狂的微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梓郁和若鸿都一凛,她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拼尽全力给康亲王一点意外!
承毅,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她还能怎么悲伤?还能怎么难过?连他的爱她都能舍去,脸面、尊严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东西,她还会在乎吗?
康亲王啊!天下最没把握的就是人心,一个对爱人绝望的女人心!
“梓晴啊……”若鸿担忧地喊她,有些恐惧,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她不能乱来啊。“对承毅,是不能用强的!不能硬来啊!”
承毅从生下来就是呼风唤雨的强者,他施与惯了,强横惯了。对他,只能以柔克刚!如果她硬来,只能两败俱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