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黄小姐芳心强许
周瑛急了,头一次被冤枉,苦着脸就要找解语问个明白。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不答应喝酒可以拒绝,哪想却突遭袭击。
见周瑛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万弘璧一股火上来,心说这周瑛平日里就是不拘小节的,没想到竟与他爹一般,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周瑛!这是我表妹!你是想将此事闹大不成!”闹大了,对解语名声不好,万弘璧心说私下里找人揍他一顿也就是了,万不可将这事张扬出去。
周瑛才组织好语言,对万弘璧说:“你这表妹!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不信你问她,我只不过说了句话,她就要刺我……”周瑛想说自己的下盘,但想想脸上一红还是忍住了。
万弘璧此时也看到周瑛手上的伤,便道:“你什么都没做,我表妹就刺你!你觉得这可能吗?总之这事就算了,若是你继续纠缠,我万弘璧也不怕与你掰扯个清楚明白!若是你就此罢休,我就当没这回事!你管不住自己,自寻了粉头去,我的表妹,你动个试试!”
说完,带着解语和黄小姐就走了,只留下周瑛留在原地无话可说。想起解语拿着簪子刺他时那种眼神,周瑛便是心头一颤,低头看到脚边带血的簪子,捡起来想了想,揣进怀里走开。
果然是流年不利,周瑛念叨着倒霉,就寻了个下人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到前头吃酒去了。
解语暗想,此番周瑛回去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等闲寻不到自己这个大小姐报复,就会去寻舒清江的晦气,或者命黄有才寻舒锦绣的晦气。
想到此,解语心里愈发得意起来,不经意间看向黄小姐,见其低着头却不时偷瞄万弘璧,心下便有了计较。
解语不想万弘璧掺合进这件事里来,便道:“大表哥,您回去吧,我无事的,想来那周瑛只不过喝多了些,也未将我如何。”
万弘璧只当解语不想此事被人知晓,所以才说没什么事,忙道:“莫担心,他不敢声张出去的,他若是敢胡说,表哥就说我当时在场,不打紧的。”
解语感激万弘璧的回护,笑道:“晓得了,有大表哥在,解语不怕。你也快回去吧,离席太久了不好。”黄小姐快将万弘璧给看进眼里去了,解语很想这位大表哥赶紧离开。
万弘璧也知不好在后院太久,方才要不是见周瑛离席太久,深知这小子随了他老爹的性子,怕生出什么事儿来,才跟出来的,如今也要回去了。
万弘璧应了好,转身后又回头,斟酌一下说道:“解语,你爹叫个几岁的男娃给庆云伯倒酒,说是家里老下人的小孙子。老下人全家都不在了,只留个小孙子,顶可怜的。”
解语一听,便怀疑是舒守义的小孙子,心道舒清江这个畜生,这是迁怒于舒守义,拿他最后的一点血脉来活活糟践。给庆云伯那个老杂货倒酒,庆云伯定会看中这水嫩的孩子,开口要了去。
舒清江倒是取悦了庆云伯,只是害了那小男娃的一生。可恨舒守义为了舒家的血脉,为了舒清江的名声,以死却得了这么个结果,信誓旦旦要护着舒守义小孙子的舒老太太,恐怕早将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谁都晓得会变成什么,解语心头一痛,看着万弘璧的眼神,怕也是见了那小孩子顿生怜悯,这才在自己面前念叨的。“大表哥,我晓得那孩子,你可不可以跟我汪大人说一声,就说我想带那男娃走,离开舒家。”
万弘璧见解语如此说,便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忙道:“自是可以,我得紧着回去,去晚了就不晓得会如何了。”
万弘璧说完,挠头冲着解语一笑,见黄小姐正羞涩看着自己,便也点头礼貌地笑着,回了前院。
万弘璧回到前院时,只见庆云伯正拍着那男娃的头,不住地夸赞。舒清江一脸的献媚,只等着庆云伯开口要人,好做个顺水人情。汪直微微斜睥庆云伯,端着酒杯不置一词。祖父万安则捻着胡须如老僧入定般,看着对面将手藏在身后的周瑛笑而不语。
万弘璧晓得自己祖父的性子,是个滑不留手的,因此也就不指望他做些什么,这才想到要解语出手。
席上歌舞仍旧,周瑛好了伤疤忘了疼,正拿着筷子敲碗,嬉皮笑脸地看着下面舞姬长袖翩翩。万弘璧见无人注意自己,走到汪直身后随手将玉佩跌落在地。
汪直自是感觉到万弘璧的靠近,挺直了腰背微微回头斜睥。
万弘璧看向汪直的侧脸,不觉感叹,果真是丰神俊朗、娆雅蹁跹。然此时不是欣赏的时候,借着弯腰捡玉佩的功夫,小声道:“解语表妹说,想请汪大人跟姑父说,要带了那孩子回舒府。”
汪直微微垂了眼皮,并未说话。万弘璧无法,捡起玉佩便走回自己位子上,端起酒杯,借着杯壁的掩饰,看向对面的汪直,只见其仍旧紧抿着嘴唇,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那边厢,庆云伯仍旧恬不知耻地看着舒守义的小孙子笑,借着接酒杯的机会,还摸上了孩子的手,令人作呕。小孩子不懂这些,只当有人疼他,小脸懵懂,显然是个缺爱的孩子。
从小随着舒守义长大,舒守义要当值,小孙子只能自己玩耍,做些简单活计,只等着舒家少爷长大了,再去身边伺候。
哪想舒守义这一死,舒清江竟是记恨上了,不仅不照顾着这个小孙子,竟是要将这粉嫩的话孩子往火坑里推。
万弘璧吃不准汪直的性子,心说真个如传说中的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急得满头是汗,见汪直仍旧淡定从容。
庆云伯生得肥头大耳,习惯了趋炎附势之人送男童,此时也不尴尬,大油手不断抚摸舒守义小孙子的头,看着就要抬头与舒清江说话了。
万弘璧一急,一下子将杯子故意掉落在地上。
众人俱都一愣,舒守义小孙子初丧祖父,对任何事都很敏感,猛一听这声音,又见众人俱都不说话,不知怎地就哭了起来。
舒清江两眼一瞪,骂道:“闭嘴!再哭就关你进柴房。”
庆云伯见新上手的男童哭了,拉长音儿冲着舒清江道:“舒大人这是什么火啊,屁事儿不懂的孩子,要我说,不如……”
一直不甚说话的汪直放下酒杯,慢慢将视线移过去,打断庆云伯的话。“不如,叫这孩子改名汪璥,跟我回府做义子,我正想寻个半大的孩子,正是这种活泼好动的年纪。”
汪直这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庆云伯好清秀小厮,对幼童也极有兴趣,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汪直的名声还是好些的,大家都觉得他喜欢成年的小厮,却不想也如庆云伯一般,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庆云伯本就惹着一肚子的气,自到了舒家,就故意不拿正眼看汪直,还是记恨着上次孟璟吾被抢一事。此时又被汪直截胡,庆云伯一拍桌子,喝道:“姓汪的,你到底想如何?”
汪直连眼风都不给庆云伯一个,手上一用力,酒杯就被捏了个粉碎,随即轻轻松手叫其散落到面前,厉眸慢慢斜瞥过去,压低了声音,却不减凌厉。“我想如何?敢问庆云伯,那庆都、清苑、清河的良田,你又欲如何!”
汪直是成化帝的红人,莫非这是万岁叫他查的?庆云伯确实抢占了民田,一时心虚,气势就弱了下去。
舒清江见庆云伯如此背景,在汪直面前仍旧占不到先机,心中愈发庆幸自己跟对了人,忙道:“是了,这孩子是个伶俐的,在下早就想将这孩子给汪大人送去了。”说完,又叫个下人将舒守义的小孙子带到后院解语处。
舒清江自也是不想得罪庆云伯的,见这老家伙正将手按在腰间短刀上,不想闹大,忙小声道:“伯爷,伯爷,我府上还有好货色,不如改日再?”
庆云伯有把柄在汪直手上,虽有周太后罩着,但也不想将此事闹大了,更何况有万安看着,若是真个闹将出去,怕也是占不到便宜的。“汪大人好大的官威,自去查吧,查到了但看万岁如何裁断。”
手上还带着血,汪直慢悠悠又端起酒杯,还未送入口中,便听对面的万安开了口。“同是为万岁办事,何必呢?伯爷是有功之臣,一星半点的那是该得的,汪大人办事谨慎,也是百官楷模,我大明之幸啊。”
素有纸糊阁老美称的万安,此时又开始和了泥巴,说完后又道:“那个是汪大人的随从吧?快给汪大人包了手。”
万安这一说,众人都看向汪直身后那人。初到时,他一直低着头老实站在身后,也就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庆云伯也看过去,见到那人面貌后,心中本已压下去的气又涌了上来,喝道:“汪直!他怎会在你身边?你这是明着跟我抢人了!”
汪直头也不抬,翻起眼皮看了眼对面的万安,勾起嘴角眼中却无笑意,说道:“这是我新收的义子,名唤汪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