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大雨倾盆,乾清宫中朱元璋眉头紧皱,对朱标道:“太子,你从文华殿来,一路走来,可发觉有何不妥?”
朱标有些疑惑道:“儿臣并未发觉有何不妥,只是雨势太大,湿了衣衫鞋袜。”
朱元璋指着乾清宫广场问道:“你再看看这里,有何不妥?”
朱标向殿外望去,大雨如注,雾气腾腾,乾清门若隐若现,地面石板上雨水横流,他弱弱道:“外朝地面积水似乎多了些,难道是当年筑城之时,工匠并未将地面铺平?”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哪个工匠敢有这个胆子?你彼时年幼,难怪不知,这宫城乃是填燕雀湖而成,虽说当时为了防止地基下陷,在湖底打了数百根巨木为桩,上铺条石,最后以三合土夯实,然历二十年之久,如今三大殿终于下沉,以至于皇宫南高北低,形成内涝。”
朱标急道:“父皇,那应急招工部尚书前来修缮。”
朱元璋摇摇头,又指着宫墙外巍峨耸立的钟山道:“皇宫僻处城东,离山太近,如今又地基下沉,实非吉兆,恐祸及子孙啊。都是这个该杀的刘伯温相的好地方。”
朱标啊了一声道:“父皇,那该如何化解?”
朱元璋咬紧牙关道:“为今之计,只有迁都。”
朱标吓了一跳道:“父皇,兹事体大,当从长计议,莫不如召集群臣商议一下。”
朱元璋斩钉截铁道:“不必了,朕意已决,必须迁都。西安关河险固,天府之国,进可攻,退可守,天下形胜,莫过于此,自古为帝王建都之所,朕以为当迁都于处,才可保我大明江山长治久安。”
朱标犹疑道:“父皇,自宋元以后,历朝皆未都于此,盖因此处人口滋生,樵采过甚,地瘠民贫,粮食已不能自给,全赖漕运,然黄河水道过洛阳后,急流险滩,不利行船,故宋朝定都于汴梁,正是为了就粮方便。因此还请父皇三思。”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朝失西北,西北不宁,当然不可定都西安。元朝本为胡虏,来自草原,喜凉苦热,定都北平,势所当然。现如今西北尽在我手,安全可保无虞。至于你所说的地瘠民贫,粮食不足,漕运不便等项问题,也属实情,不无道理,故朕唤你前来,就是要派你去西安查看究竟,回来后细细禀告。”
朱标奇道:“二弟今在西安就藩,父皇何不令他据实奏来。”
朱元璋道:“你是太子,其余诸子中以他年长,故朕已命他进京就任宗人令,况朕风闻他在西安有卖官鬻爵、欺压良善等诸多不法情事,你此去便以查他为名,可以避人耳目。”
朱标道:“儿臣遵命。”
春和殿中,朱标翻看着奏章,头也不抬的对张士行道:“月前你随柔妃到鸡鸣寺进香,她说了些什么?”
张士行脸色一变,心中狂跳不已,见朱标并未看他,渐渐定下神来,微笑道:“也没什么,王妃说要我们好生伺候,回宫后重重有赏。可是等了这数日,也没见王妃颁下赏来。”
朱标放下奏章,斥道:“你们这些猴崽子服侍主君,理所应当,分内之事,哪能随便讨赏。柔妃长于草原,不谙宫中规矩,你们锦衣卫也这么不懂事吗?”
张士行急忙拱手施礼认错道:“太子爷教训得是,卑职日后决不敢再犯。”
朱标脸色缓和下来,道:“指挥佥事宋忠屡次在我面前夸你办事谨慎,勤勉忠贞,那我就赏你个肥差,随我去趟西安,你下去略略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
张士行躬身施礼道:“遵命。”便退了下去。
三日后,张士行正在玄武门内,靠近春和殿外墙之处检查太子出行所需的车辆,此行由张士行率五十名锦衣卫护送,此刻他已被提升为总旗之职。此番和太子爷出行,沿途官员必有奉送,伺候得当,回来后也定有升迁,故此张士行有此番恩遇,惹得锦衣卫人人艳羡,却使得指挥使蒋欢老大不欢,劝谏太子为保一路平安,至少要有百人护送,派个千户领兵,太子本就想轻车简从,不欲人知,故此断然拒绝。太子出行只有三辆马车,自乘一车,一车装载行李,一车装载礼物,也无非是些应天府土特产品,只因朱元璋就崇尚简朴,朱标便随父皇亦步亦趋。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过来,看左右无人,将一个扁平包裹交给张士行,悄声道:“这是柔妃送给秦王妃的礼物,你私下交给王妃,不可使人知晓,切记。”
张士行认得这宫女是塔娜身边近侍慧儿,便点点头,接过包裹,捏了一下,觉得是一本书,有些奇怪,也不及多想,把它揣入怀中藏好,慧儿高声道:“此去千里,一路辛苦,柔妃娘娘命你好生伺候太子爷,不可偷懒,回来后,娘娘自会有赏。”
张士行躬身施礼道:“请娘娘放心,卑职自当用心办事。”
那慧儿说完后,便转身离去。张士行心中纳闷,不知塔娜行事如此神秘,所为何事,他从怀中取出包裹,打开一看,真是一本书,封面却写得弯弯曲曲的蒙古文字。他虽自幼长于草原,但父亲却只教授汉字,母亲虽教他说蒙古话,却不曾教他认字,估计内心还是把他当作是一个汉人吧。他不明所以,只得仍旧把书包好,重新放入怀中,心中思考如何将这本书交与秦王妃手中,而不被人知晓,他感觉自鸡鸣寺他与塔娜春风一度后,便渐渐有坠入深渊之感。
没过多时,朱标出得门来,登上马车,张士行招呼众人一齐上马,出玄武门,沿厚载门西街一路向西出皇城,再沿鼓楼外大街一路向北,出金川门,抵达江边,渡江北上,向西安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