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潜得很深,以躲避敌船的监测,幸好现在的潜水服都有调节压力的装置,可以随着他们承受的水压而调节抗力,使潜水员可以迅速从水底浮出水面,而不再需要使用减压舱,更不会因压力的骤然变化而患病。
他们顺利穿越战斗更加激烈的海域,进入海星岛的秘密水道。
雷鸿飞为了掩护他们,指挥战士们发动了一轮猛烈的反击,似乎打算突围。敌人也立刻动了起来,那些小艇在水上往来集结,准备拦阻。
直到凌子寒他们进入安全地区,雷鸿飞才调整战术,以固守为主,伺机反攻,从而尽可能地避免伤亡。
凌子寒将深潜舱推到水上,靠向码头。雷鸿飞已经等在那里,立刻蹲下身去,将舱体整个拉上地面,迅速打开舱门,伸手轻轻按上卫天宇的颈动脉。
稍顷,他便对凌子寒说:“别担心,他还活着。”说着,他将昏迷的卫天宇小心翼翼地抱出来,起身向急救室跑去。
卫天宇的伤本身并不难治,只是骤然失血过多,战场上的匆匆处置无法做到根本的治疗,这才造成他的生命面临危险。只要他现在还活着,这个岛上配备着极为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很好的医生,一定会阻止死亡的利爪,将他的生命留住。
凌子寒略微放了点心,忽然便觉得疲惫不堪。
他大病初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水下跋涉,既担心卫天宇的伤情,又要全神戒备,随时准备迎战,这些都耗尽了他恢复不多的精力。他的双手搭着码头,一时却没有力气上去。
那些战士纷纷上岸,这时才发现他的异样。小队长立刻和两个战士跳进水中,将他往上举,上面的战士一用力,就将他拉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这位长官发生了什么事,不敢乱动他,将他轻轻放下,让他平躺在地上。小队长关切地问:“首长,你怎么样?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受了伤?”
凌子寒的声音很低:“是有点不舒服,躺一下就好。”
小队长立刻向雷鸿飞报告了这一情况。
雷鸿飞已经把卫天宇放到病床上,几位医生早已接到通知,对他的伤势比较清楚,也做好了准备,这时立刻进行抢救。雷鸿飞没有多看,返身就向码头狂奔。
凌子寒躺在地上,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立刻便知道是雷鸿飞在跑过来。他抬手摘掉潜水镜,露出了几乎与卫天宇同样苍白的脸。他急促地呼吸着,偶尔轻轻地咳一声。
那些战士们都看出他很不妥,又有雷鸿飞的命令,便都不敢动他,只是守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关心、惊诧和不知所措。
雷鸿飞一听凌子寒的情况不好便急了。他以冲锋的速度跑到凌子寒身边,将他抱起来便往急救室跑。
凌子寒轻声说:“鸿飞,我没事,带我去指挥室,马上。”
雷鸿飞脚下一顿,并没反驳他,便掉转了方向。
一进房间,凌子寒便挣扎着下地,打开指挥频道,发布了一系列命令。
游弋和罗衣不要露面,严密监视阿布,并加紧搜索费尔兰多和“缔造者”其他高级干部的踪迹。
所有特种兵迅速撤回,从外面袭击进攻海星岛的敌人。
梅林安置好阿布,便与游弋或罗衣会合,与他们共同行动。
他用词简捷,却说得很细,面面俱到,几乎可以说滴水不漏,可见他的冷静镇定。雷鸿飞一直站在他身边,用双手扶着他,似乎在帮助他支撑。
凌子寒讲完,才开始脱潜水衣,同时问他:“我们的人伤亡情况怎么样?”
雷鸿飞一边帮他扯下衣服一边说:“这里重伤六人,轻伤十九人,摩加迪沙重伤十一人,轻伤二十三人,没有牺牲。”
“那就好。”凌子寒长出一口气,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抬手捂住脸,垂头不语。
雷鸿飞搂住他,温和地说:“别难过,天宇不会有事的。”
凌子寒点了点头,半晌,才抬起头来,低低地道:“这次行动,是我犯了错误。”
“怎么会?”雷鸿飞不同意。“我们每个环节都布置得很严密,他们也做得很好。你有什么错?”
“我……操之过急了。”凌子寒轻轻叹息。“对于新的‘缔造者’,我们掌握的情报并不全面,本应该再等等,先进行侦察,而采取行动,可我……等不及,贸然动手……”
“我不这么认为。”雷鸿飞不以为然。“子寒,你不要太自责了。我们是人,不是神,每次行动都只能做到尽量周密,哪有可能万无一失?实际情况瞬息万变,即使事先有了更多的情报,也不能保证行动中不出错。我指挥过那么多次行动,也不是每次都成功的,也失败过,犯过错误,那都是正常的。再说,我不认为你这次行动有什么不妥,否则,即使我们是亲兄弟,我也会激烈反对的。”
凌子寒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他,以表谢意,这才站起身来,去浴室把身上的海水洗掉。
雷鸿飞看着他离去,这才继续发出指令,要刚从摩加迪沙回来的那些特种兵潜水靠近五条敌船,但暂时不要炸船,等候他的命令。
摩加迪沙停火一个多小时后,那些黑衣人和雇佣军都有序地退走了。梅林抱着阿布走出大楼,坐上他的座车,似笑非笑地说:“将军阁下,远来是客,你是不是该尽一下地主之谊,送送我们?”
阿布坐在椅子上,努力保持着威严,沉声问道:“你们不杀我吗?”
“我们老大莫尔纳尔先生命令我不得伤害你。”梅林颇感遗憾地说。“老大跟你是多年好友,你不仁,他不能不义,他不愿意让你的妻子没有丈夫,更不愿意你的孩子没了父亲,所以,我不杀你,不过,莫尔纳尔先生要我转告你,你们以后不再是朋友了。”
阿布一震,有些惊怔地看着他,似乎不信他会不杀自己。
梅林板着脸,哼了一声:“你们重伤了阿默德先生,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们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阿布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的枪口始终没有对准过阿默德先生,提诺斯可以证明。请你代我转告他,这次是我对不起他,请他原谅。”
“原谅是不可能的,他最多也就是不计较罢了。”梅林冷冷地道。“我想,他永远都不愿意再看见你了,你伤他很深。”
这话隐含威胁,阿布不愿示弱,却也不想激怒他,便选择了沉默。
他们很快到达海边,阳光下,海水淡蓝,白帆点点,群鸟鸣叫,上下翻飞,一片美丽和平的景象。
梅林坐在车里没动,看着那些特种兵们分批从海上和空中撤出。阿布已经下令放行,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拦截。
直到他们安全到达公海,梅林才对阿布说:“我送你去医院,你平时在哪里看病?”
“我有私人医生,他到我家来。”阿布淡淡地道。“你送我去他的医院吧,努尔医院。”
开车的人是阿布的司机,原来坐在副驾位上的那个黑衣人已经下车离开,前排只剩他一个人。梅林便对阿布说:“你吩咐他开车吧。”
阿布仍然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杀我?”
“是的。”梅林耸了耸肩。“这是老大的命令,我懂规矩,不会乱来的。”
“呃……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阿布似乎有些感动。“先生,我对你表现出的尊重表示感谢。”
“叫我小岛吧。”梅林微微一笑。“将军阁下,既然你决定感谢我,是不是我可以相信你一次?”
阿布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头:“当然。”
“那么,我现在就要离开了。”梅林推开车门。“希望你不会下令追杀我。”
“不会。”阿布立刻保证。“我不想再与提诺斯结仇。请你转告他,虽然这让人难以置信,但我依然当他是兄弟。我本来以为,可以留下他,大家一起共事,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留下他应该用诚意,而不是枪炮。”梅林淡淡地道。“那么,将军阁下,再见。”
阿布点了点头:“小岛先生,再见。”
梅林跳下车,大步向海滩走去。
阿布的司机只会说索马里语,这时一直盯着梅林修长匀称的身影,问道:“将军,要不要向他开火?”
“不。”阿布欣赏地看着阳光下的那个东方人。看着他迈着潇洒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走到沙滩上,将一只水上摩托艇推下海,随即骑上,扬长而去。直到他在海面上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阿布才冷静地命令。“送我去医院。”
与此同时,发生在海星岛周围的攻防战渐渐没有那么激烈了,进攻者放下的所有小艇都开始返回大船,似乎准备离开。
雷鸿飞定睛看着几个大屏幕上的所有画面,直到小艇都靠近了大船,才发布命令:“炸船。”
特种兵们已经在五只大船的水下部位安装了强力*,随即远远离开,这时立即遥控引爆。
只听连续十几声闷响,那些大船明显地发生了一阵阵颤动,接着缓缓倾斜。很快,有人冲上甲板,跳进海中,那些小艇大部分都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一些侥幸保持了平稳的快艇则迅速向外驶去。
雷鸿飞立刻命令部队出击,歼灭敌人。
凌子寒坐在指挥台前,一言不发,一边看着大屏幕一边听着雷鸿飞发布一系列命令。雷鸿飞是军事将领,指挥战斗是他的事,凌子寒不会去干扰。
雷鸿飞发布完命令,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对他说:“子寒,你去看看天宇吧,这里有我,你放心吧。”
凌子寒犹豫片刻,便站起身来,轻轻地道:“鸿飞,谢谢你。”
雷鸿飞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肩,用力摇了摇:“说什么呢?跟我说谢字,这是拿我当外人吗?去吧,你本来也病着,要多注意休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他的笑容仍然如阳光般热情明朗,给人温暖。
凌子寒觉得好多了,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对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雷鸿飞笑着松开手,注意力又回到了战场上。
凌子寒走出指挥室,经过长长的寂静的走道,来到急救室。
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了,卫天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仍然昏睡着。血浆、药剂,一滴滴地进入他的身体,使他的情况趋于稳定。
凌子寒低声向医生询问了他的病情,得知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放心地坐到病床边。
柔和的灯光下,卫天宇的脸像是玉石雕成,有种奇异的美。凌子寒出神地看着他,倾听着他细弱的呼吸,半晌,才抬手慢慢拂过他的额,在心里轻轻地说:“天宇,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