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站了四个宫婢,领头的是桂嬷嬷。
“太子妃娘娘安好,奴婢今儿特来伺候您用早膳的,皇后娘娘已经起身了,一会子在喻景轩里行敬茶礼。”
“知道了,多谢桂嬷嬷,一会子还请桂嬷嬷替豫儿谢过母后。”冉子豫莞尔一笑,入座。
冉子豫知道萧皇后派身边的嬷嬷来伺候她用早膳,是重视她的意思。或许,也是为了宽慰她新婚之夜,太子殿下不在她的房中,而去了陆侧妃那里。
看着面前摆开了的一桌点心,一块百花香糕,一碗翡翠八宝清粥,一小碟子碧玉黄瓜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却做得颇为精致的小菜。
冉子豫平日晨起,胃口都很不好,一两口清水小米粥下了,不管辛奴怎么劝都再不肯多吃一口了。只因昨夜折腾了太久,身子乏累,所以不知不觉便将这些早点吃得差不多了,静静站在一旁的辛奴更加疑惑了。
“不知太子殿下去了哪里了?”冉子豫笑着起身,问道。按大越的规矩,新妇当与夫君一同去敬茶。
桂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掠过一丝同情,却还是极有礼貌地笑了笑,“太子妃娘娘,一会子在喻景轩就能见着太子殿下了。”
按理说,就算新郎被灌得烂醉如泥,最后还是会被送回喜榻,更何况这是大越太子的新婚夜,臣子再怎么灌酒,还是顾着尊卑,都不敢误了洞房花烛的吉时。这......到底是轩辕皓干的,还是......
不过第一天敬茶最为重要,她作为新妇自己一人去未免......太没有面子了,这不是告诉别人昨夜太子不在她这个正妃这里吗?
冉子豫冷淡地笑了笑,“是,嬷嬷,这就走吧。”
采薇取来狐裘给冉子豫披上,白嬷嬷已经撑开了伞在门边等着。
“嬷嬷。”
“是,太子妃娘娘这边请。”说罢,白嬷嬷领着冉子豫一路向御花园戏台子前的喻景轩去了。
等到她们一行人到了喻景轩,冉子豫看着里面坐了好些人,并一些乐师正在奏乐。
桂嬷嬷让她等在门外,自己先躬身进去禀报,再出来了,“太子妃娘娘,请。”
冉子豫在采薇的搀扶下缓缓进去了,刚预备下跪向萧皇后请安,便有一老嬷嬷送来一托盘,上面置着一盏茶。
这便要进行敬茶仪式了吗?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等轩辕承了吗?
她皱了皱眉,正欲接过茶来,手便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她抬头,面前的男子披着黑色的鹤羽大氅,穿着一身金色夹棉袍子,衣襟与袖口处用暗色锦线精绣着祥云,腰上系着腾云蟠龙腰带。这身华而实的打扮更显得他容色不凡,冷峻风流。
“太子殿下?”
他一脸歉疚,握着冉子豫的手,“豫儿,是为夫来迟了,昨夜......昨夜......”
冉子豫看他脸上的歉疚与痛苦不似假装的,便笑笑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母后还在这里呢,我们还是先敬茶吧。”
轩辕承听得冉子豫这番话,宽容之中又带着些亲近的意味,心情好了许多。立刻颔首,淡笑着与她一同接过茶。
他很满意今日的冉子豫,美丽大方,宽容得体,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太子妃。
萧皇后本以为今儿奉茶,轩辕承来不了了。为了陆锦薇肚子里的轩辕氏骨血,她不得不帮了陆锦薇一把,在轩辕承的酒里下了药,又把他送到了陆锦薇那里,不曾想啊,那丫头没本事。
冉子豫顺着萧皇后无奈的眼神看了过去,才知道原来轩辕承匆匆赶来之时,身后还跟了个大肚婆,此刻正巴巴地站在一旁。相必,便是那位陆侧妃了。
冉子豫与轩辕承一同跪在老嬷嬷早已准备好的两只软垫上,轩辕承先敬了茶,“母后,喝茶。”
萧皇后慈爱地看着轩辕承,眼中仿佛还涌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接了他的茶,浅浅泯了一口,“承儿终于成了婚,也算了了本宫心头一愿。既有了家室,日后行事需再谨慎斟酌,切不可再如以前似的浮躁。”
她清楚自己的承儿对豫丫头用情很深,这个豫丫头也却确实左右他的承儿。如今,心上人都娶到手了,希望日后少做些糊涂事。
轩辕承恭敬道:“是。”
待冉子豫敬了茶,轩辕承便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入了坐,再相视一笑。
一直站在一旁的陆锦薇看着轩辕承一直连看都没有自己一眼,未免有些失落,但想到昨夜他毕竟是宿在她这个侧妃这里,还算有些宽慰。可轩辕承拉着冉子豫,他拉着她的手,一直对她温柔笑着,倒像是昨夜洞房花烛是她与他的。那她呢?她算什么?
身旁伺候的陈嬷嬷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提醒她该她敬茶了。她才缓缓走了过去,因身子不方便,在陈嬷嬷的搀扶下才慢慢跪在了软垫上。
清丽的面上温良从容,淡而有礼地笑着,敬茶,“皇后娘娘,请用茶。”
萧皇后微微皱了皱眉,接过茶,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薇丫头,你身子也不方便,本宫不是允许你免了敬茶吗?”
陆锦薇莞尔一笑,“皇后娘娘体恤锦薇,是皇后娘娘仁慈,可锦薇不能无礼,因怀了孩子,便坏了老祖宗的规矩,锦薇,必定是要来的。”
闻言,萧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快起来吧。”
“是,锦薇谢谢皇后娘娘。”陆锦薇缓慢地起来了,身子已然十分不方便,尽管有嬷嬷一直扶着,鬓角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众目睽睽之下,陆锦薇走向冉子豫,一个宫婢立刻用托盘送上茶来。她优雅地伸手去接,双手奉给冉子豫。
按规矩,新来的侧妃是要给正妃敬茶的。只因陆锦薇与冉子豫同一日嫁到宫里来,所以敬茶仪式自然也在了同一天。
冉子豫笑笑,“陆侧妃身子不便还遵循老祖宗留下的礼仪规矩,让人动容。”同时伸出手去接茶。
只是刚碰了茶杯,指尖便传来尖锐的疼痛感,让她面上的笑容一顿,下意识便要收回手。而那茶杯竟随着陆锦薇的身子一同向后倒了,看上去很像冉子豫不肯接茶,并推了怀着身孕的陆锦薇一把。
陆锦薇倒在地上,茶水洒了一身。
众人不免发出一声惊呼。这太子妃娘娘也太善妒了吧,太子洞房花烛夜去了陆侧妃那里,便推陆侧妃一把,陆侧妃可怀着轩辕氏的骨血呐。
“豫丫头,你做什么!”萧皇后面有愠色,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些。
冉子豫全然不顾周围发生的事,只心疼地查看着自己的指尖,十指连心,方才她是真的疼。
“豫儿,你没事吧?”轩辕承见冉子豫一直看着手指,便将她的手拿了过来。他在冉子豫十一岁那年便见过她,虽然不是个善良简单的丫头,但也算光明磊落,才不会动这些手脚。同时,厌恶地冷睨了陆锦薇。
陆锦薇皱着烟柳雾色眉,眼里盈了满眶的泪,却又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看起来很是委屈的样子,“姐姐,锦薇自知昨夜不该把太子留下,锦薇知错了,姐姐才是正妃,锦薇从未妄想什么,姐姐为何如此对我?”
“太子妃娘娘,陆侧妃一早便起来了,只想着早些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您请安赔罪,您就是责怪陆侧妃抢了您的恩宠,您也不该推陆侧妃,陆侧妃肚子里的可是轩辕皇室的骨血。”陈嬷嬷扶着陆锦薇,愤愤不平道。
冉子豫只当陈嬷嬷一条忠心却愚蠢的狗,不去理睬。看着陆锦薇,淸妩的脸上挂着冷漠的笑,“陆侧妃这般话倒不如直接说是我推了你,此般咄咄逼人,还说未曾妄想什么。”
“陆锦薇,豫儿是怎样的人,本太子清楚得很,你是怎样的人,本太子也清楚得很。”轩辕承厌恶道。心中却对冉子豫又欣赏了一分,宫中女子向来拐弯抹角,像她这样直接说出来的,还是第一个。只是她这话在方才发生的事前太没有说服力,他才出口帮忙。
“宗人府玉牒上还没添你的名字吧,不若永远都不添了?”
闻言,陆锦薇面如土色,轩辕承这话不就是休了她的意思吗?可她昨日才嫁进来,今日便被休了,那她就是天下的笑话了。
抱着肚子,眉头紧皱,“肚子......我的肚子......”
“陆侧妃,您怎么了?”陈嬷嬷着急地问着。
“肚子,肚子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萧皇后半眯了眼,看着她叫了她好几声后,才招了招手,唤来李嬷嬷,“把陆侧妃待下去休息,传个太医过去看看。”
“是,皇后娘娘!”
冉子豫看着陆锦薇被宫人带了下去,她面上痛苦的表情太过真实,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看了她许久,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过想留住夫君的心,可惜夫君的心从不在她身上,她便想用孩子......不管她做什么,她既是位母亲,就该好好保护孩子,不用孩子来冒险,为自己谋求什么。
“太子殿下。”她低低叫了一声。
听得这声低唤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冷淡,他的心情更好了,恨不得立刻拉她回到他们的喜榻上完成洞房花烛夜的遗憾,“何事?”
“你去看看陆侧妃吧。”顿了顿,“不为了她,为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