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冉子豫抵着他的胸口,直直抬起一双秋水大眼。冉世封那借口荒诞至极,只消得大笑几声。这种搬不上台面的借口像齐老太君这种知道好歹的人也不会问下去。所以,现在这些动作都是多余的!
冰冷的唇轻轻贴在她颈上,极好听的魔域之音低沉之中携着暧昧,“干......你......”
冉子豫身子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对着自己眼前泛着冷光的耳朵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真当她是只听话的宠物?巳元节时在三清殿上说她曾轻薄他,如今当着本家的长老与太君做出这些事来,她是个女孩子,也是要面子的。
那皎白的耳垂渗出细小玲珑的血珠来。
“摄政王殿下!”她大喊了一声,随即笑笑,“不要再玩笑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孱弱疲软的声音越来越小,又是一种商量央求的语气。众人自然觉出那丫头虽投了摄政王这个大靠山,却卑躬屈膝,也是害怕的。
轩辕皓优雅起身,淡淡道:“也是。”
冉子豫松了口气,这大妖孽总算通情达理了一回。打了个喷嚏后,正色道:“老太君与长老们,哦!还有父亲,豫儿有礼了。”
“伤风败俗的东西,跪下!”齐老太君抬着下巴,树皮似的老脸拉着。被垂下的皱纹遮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像两个小黑洞。
听着齐老太君这大义凛然理所当然地以长辈的口气命令她,她心中的怒火猛然升腾。这是怎样一个自私无耻的人,分明是她设计陷害,却倒打一耙,以长辈之姿态理所应当地教训她。只因她不愿做一颗听话的棋子。
“跪下。”沉沉的声音带着威严与愤怒。
冉子豫笑笑,“老太君,豫儿什么都没做错,你就是喊坏了嗓子,我也不会跪下。”声音虽软弱,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丝毫不敢妥协。说罢,看了一眼冉子雄。
冉子雄会意,报以一温润浅笑。
众人这才发现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冉子雄,冉世擎面上一僵,本就因为他的这个嫡子,不少亲族在背后笑话他,现在他这个不争气的嫡子又卷入了这事里,顿时后悔在他出生时没有一把掐死他。“混账!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冉子雄微微低头,谦和顺从而不低下,“回父亲,四舅与三弟央我来的,说是......说是......安排好了,要尝尝未来太子妃的滋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些大胆的话。反正自己的名声也不大好,不如实话实说,帮幺小姐一把,也算帮自己。
冉子豫满意一笑,还好,她没信错人。
“摄政王殿下,听闻你有皓卫鬼军,其中不乏善于剥人皮的。”冉子豫看着面前那些人惊恐的神色,柔柔问道。
“豫儿想向您求一把恶人琴,丑人扇。”她笑得嫣然,淸妩长眼媚色动人。“材料就由我这叔叔公公还有舅舅们提供。”
柔弱软甜的少女轻音说出这些血腥之话来,更觉得恐怖。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冉子豫。
“恶人琴?丑人扇?”轩辕皓似笑非笑地挑着眉,看向身边的少女。
冉子豫未束发,水波似的长发长长地垂在身后,苍白瘦弱的小脸上嵌着一双长而大的眼,目光清澈却也冰冷。白绫罗裙衬得她越发似朵开在忘川血水里的幽昙。
“是的,挑出作恶最多的人削肉剔骨制成琴,剥一张最丑陋的人皮制成扇。”
轩辕皓听得狭长大眼都快乐得半眯了起来,靡丽得越发似修炼千年的大妖孽。他的小狐狸果然有趣。“小狐狸越发心狠手辣了,本王很满意。皓一,还不动手?”
冉子豫被他那兴趣盎然的诡冷目光一盯,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心狠手辣?和他这个大变态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冉子豫,你这妖女,好狠毒的心,竟勾结外人,对家人动手!”冉世封躲在齐老太君身后破口大骂。
“冉子豫,你可知前几日,你凉州三舅舅一脉回来祭拜先祖,一家老小五十多口人,屠戮殆尽,就是这个摄政王所为,你勾结摄政王,引狼入室,岂要我冉家上下几百人的性命?”作为家主的冉世擎威严道。
“三舅舅家关我什么事?”冉子豫一边玩着长发,一边笑得阴郁,“你冉家又关我什么事?翻开宗谱好好看看吧,有我的名字吗?”
“豫丫头!”冉世苍上前几步,愤然道:“废了武功还这么嚣张!你忘了你姓冉吗?”
说到武功的事,冉子豫气就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里人多,她一定跑到冉世苍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有什么资格废她武功。
看着自己小女儿无言地愣在那里,头微微低着,身子颤抖。毕竟是自己与芷儿唯一的女儿,年纪小不懂事罢了,他在外多年,没有好好管教,说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有错。语气软了半分,赏赐她似的说:“这次回本家,便是要将你加入邺城冉氏嫡系。”
冉子豫忽然抬起了头,一双秋水长眼因愤怒更加大了,“入嫡系?那豫儿是大娘的孩子了?父亲,你还记得南宫芷吗!”
听到那个名字,冉世苍面色顿时一僵,许久,才张了张嘴,沙哑道:“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我不信。”冉子豫深吸了一口气,“娘亲不会高兴,我也不会高兴。”
冉世苍不是很喜欢南宫芷吗?他们的情谊是战场上打下来的,出生入死多年......所以即使南宫芷不是正妻,在府邸里也被当正妻似的照顾着,甚至尊称为“南宫夫人”。这些......这些都是假的吗?
南宫芷难产而死的那个晚上,拉着冉子豫的手,叮嘱她不要怨恨,以后父亲会照顾她护着她。
南宫芷至死都想着他,而他竟想把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拿给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他离开后,虐待她,诋毁她......
谁都靠不住,人还是要靠自己保护的。
冉子豫捂着心口,那里很疼很疼。闭上眼,黑暗之中,仿佛看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正在哭泣着。淸妩的长眼里,晶莹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瘦削的肩膀抽搐着。
她走进她,拨开胸前的水波长发,心口处染着一朵新鲜的血花,在雪似的白衣衬托下红得触目惊心。
冉子豫痛苦地捂着胸口,那是真正的冉子豫在疼。不像千笙散那种咬蚀撕扯之疼,而似有人一把捏住心脏,窒息般的疼。
“冉世苍!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齐老太君那双黑豆似的老眼阴沉沉地看着冉世苍。
“老太君......”冉世苍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齐老太君这才觉得稍微舒心了些,在那小丫头身上受的气,发在她父亲身上也不错。“我冉家百年世家,世代精忠报国,不曾出过这么一个竖子。冉世苍,你该当何罪?”
“老太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自以为冉家世代荣光,到头来不过自欺欺人。冉家早就不存了,先祖‘精忠报国’的荣耀早就毁在你们手里了。自以为为冉家好,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三堂哥至死也不知道,你一直由着他的性子,不过把他作为一把刀,不巧得很,今日这刀毁在我这里了。老太君,你都用顺手了吧?不过我想,像老太君这样的人,应该是未雨绸缪的,所以,还有多少刀?都拿出来吧。”
说了一大段话,冉子豫有些累了,退回到床边坐下。
“哎哟——”冉世封被重重地扔到床前。
一鬼魅黑衣人从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现了出来。对着轩辕皓微微扣头,利落道:“主子,冉世封要逃跑。”
“幺小姐,幺小姐,我知错了,我不是人,都是老太君吩咐我做的,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冉世封逃跑未遂,跪在地上拼命地朝她磕头,其他长老们相互愣了愣,一个一个地也跪了下去,只有齐老太君与冉世擎冉世苍直直站着。
“封儿!”齐老太君难以置信地捂着心口。冉世擎与冉世苍忙扶着她,她含着气,自然不肯让冉世苍扶她,甩手便拒了冉世苍的好意。
冉子豫很认真地看了看冉世封哭泣着的惶恐的脸,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豫儿瞧着啊,这张脸够丑,摄政王殿下,就拿他做扇子吧。”
又清了清嗓子,对着不远处站着的齐老太君,道:“老太君,丑人扇就送给您了,也算豫儿不白来本家一趟。”
“你!”齐老太君当即吐了一口黑血。
“老太君!老太君!”冉世擎急忙扶着齐老太君笨重的身子,“来人,快来人!”
冉世擎唤人带齐老太君回院子休息时,黑衣皓卫已经开始了执行命令。牙齿打战的声音,惊恐的求饶,痛苦的哭泣与惨叫......混着一股新鲜的腥气......
“大舅舅留步!”冉子豫喊道:“明日上山祭祖,豫儿身体不适,就不去了,至于晚上的入谱仪式,从简就好,至于其他的,豫儿相信,大舅舅知道该怎么做。”
冉子豫淡淡交代完,便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再侧过身子,闭上眼睛不去理会身后的剥皮剔骨......
从前世到今生,自己似乎从来都摆脱不了时代最黑暗的东西。脑海里闪现出儿时的画面,一次一次被三姐姐推下结冰的莲池,的狗争食,司夫人的逼迫,老太太的嫌弃,父亲的冷漠......
一幕幕地掠过......
嘴里晕开淡淡的腥甜的味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强大的杀气与怨恨似乎要冲出身体。
直到一只冰冷的手忽然覆上她的眼睛,焦筝悦耳的诡冷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狐狸,总听这些玩意瞎叫如何睡得安稳,出去看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