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个十几二十天我们再去。”院中石桌上摆着五六盘热气腾腾的菜。冉子豫喝下口酒,喉咙一热,她皱了皱眉头。
今天赚了不少钱,买了两袋粮食,足够的肉,还有些种子。为采薇、辛奴、阿月一人买了几身成衣,还有被子。如果不是那日她与辛奴同睡,还不知道他们的被子那么薄,那么硬。除此,辛奴打点,补上了阁内一些极缺的东西。
“小姐!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啊,采薇还能唱!后天也能去!天天都能去!”采薇咬下一大口肉,满嘴油光。
“你懂什么?他们看得多了,总会腻味,到时候就没人砸银子了!”
辛奴问的仍是前些日子的问题,“小姐如何会这舞的?”
冉子豫睁着眼睛,一本正经说着瞎话,“不是有变态....有人总是晚上来我房里吗?是真正的神仙姐姐哦,她有一根金手指,可以治伤还可以点石成金。她说啊你冉子豫生来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穷死,于是想让我成为邺城第一富婆,我以为神仙姐姐要把她的金手指截给我,她是神仙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她生气了,说你个不劳而获的小丫头,本仙女不让你成为邺城第一富了,”冉子豫叹了口气,遗憾道,“于是神仙姐姐就教了我惊鸿舞,我错过了成为第一富的机会啊!”
采薇听得入了迷,“小姐,神仙姐姐好看吗?”
冉子豫撇嘴,“不好看,丑得特别....嗯....就是特别地丑!”变态能好看到哪里去。
辛奴看着冉子豫吹得有鼻子有眼,脸上带笑,心里叹道:小姐和以前好不一样了。
不远处的黑夜里,一黑衣人不可思议地摇头,这位冉家小姐真能说啊。到底要不要告诉主子小丫头说他是位相当丑的神仙姐姐呢?哎,主子不是被派去了轮台吗?一时半回不来!
冉子豫喝了几杯酒,便倒下了,鞭子也没练成。辛奴几个人为她擦洗了身子,送她上床了。
“不要!不要!啊——”床上的人抓着被子,似与什么做着斗争。
门外的阿月忙撞了门,进去了,发现小姐是在做噩梦。
有人摇自己,冉子豫睁开眼,见是阿月,“呃,阿月,练功了。”起身穿衣服,心下奇怪,这次没有被脱光。
她又做噩梦了,已经好久没做噩梦了。曾经的经历对心理产生过度刺激就会造成噩梦。大理寺暗牢里,哥哥姐姐们一个个以各种血腥的方式死在她眼前,血、断手、脖子上碗大的窟窿,踩碎的眼珠,剔出的肋骨......哥哥姐姐们的惨叫与绝望怨恨的眼神....
“走吧,阿月。”她摇摇头。拿上床头的断月鞭。
断月鞭握在手里,心中便有澎湃之气,不用多大的力便有极大的威力,劈在地上,可觉微微一颤。冉子豫闭上眼,灵魂努力追随着身体的行动,动作越发行云流水,悠柔却不弱。黑暗中,她感到真正的冉子豫也在挥鞭,她努力随上她,一遍又一遍,终于她的身影与真正的冉子豫的身影重合.....
辛奴端来早膳,满意地笑着。
“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吗?”采薇自言自语。
冉子豫收了鞭子,缠在腰上,便去用早膳了。这粥浓郁,还添了些药材。
雪都融了,院子裸露着,很是荒芜,没有一点春天的样子。翻出买来的种子,带着辛奴她们种地。
各种各样的花种,还有一些菜。
院子比想象中的大,裸土不少,种子竟不够了。打算下次出去跳完舞再买一些。
黄昏时分,一架素色马车停在国公府偏门。丫头锦瑟左顾右盼了,确定没人注意才小心翼翼地对帘子里的人轻声说:“娘娘!可以了!”
帘子掀开,下来一个黄裙女子,戴着罩住大半个身子的黑面纱。脚步急促不失优雅。偏门打开,待两人进去后,门马上关闭。
女子摘下面纱,随手一扔。白净美丽的面上很是不悦。她堂堂冉贵妃回个娘家竟要走偏门,无人设礼迎接,甚至还要借着天黑才能下那破马车!都是那南宫贱人,害她回个门都要偷偷摸摸。
“先去告知母亲吧。”冉子温懒懒开口,精心描画的眉眼上翘,极尽傲然妩媚。徽帝本不让她回国公府,她绝食了十天,气若游丝之际,徽帝才同意了,但只能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回去。邙山战败,国公府现在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谁碰了都会烫出一身泡来。她是冉家嫡长女,也是冉贵妃,她嫁到了皇宫代表的就是皇上,再挂念母亲也不能轻举妄动。
“是。”陆扬退下。
锦瑟扶着冉子温的一只手,往覆雨楼走去。想了想,怕父亲不在这国公府早被监视了,还时将面纱捡起来,戴上了。
陆扬先把这消息告诉了父亲陆管家。他没有资格进覆雨楼。
陆管家面色突然一震,说不清是惊还是喜,打发陆扬先等在覆雨阁外照顾着冉子温。自己跑去了覆雨阁,直奔司夫人卧房。
“大夫人!大夫人!大小姐回来了!”情急之下,将冉子温叫做了‘大小姐’。
“狗东西!慌什么!”门开了,司夫人睨了一眼陆管家,随后面上又是一如既往地端庄,“把温儿先请到花厅,不必担心。”说罢,又关上了门。明媚烛光下,两个影子融在一起。
“是!”
覆雨阁花厅,冉子温等得不耐烦了。她上次回门还是去年老太太的寿宴。如今,国公府的门槛无人敢踏,她这贵妃女儿回来了,做母亲的怎么都该热切些迎接吧。“母亲呢?怎么还不来?”
陆管家低着头,想着如何应付。司夫人终于来了。
“温儿!”司夫人眼含泪水,一把拉着冉子温的手。
司夫人这么一声得撕心裂肺,冉子温触动了,先前的急躁也没了,“是女儿来迟了,母亲受苦了!”
如今这么大一个国公府全靠她母亲,父亲向来正气,朝堂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冉家子女死去一大半,不知多少人暗中乐。
“母亲不苦,你两个弟弟才苦哩!”说到她的靖儿铭儿,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
“母亲,小弟们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她的鼻子也酸了。当粗她以她与肚中小朔儿的命在长生殿外跪了三天,才勉强为两个弟弟求了条生路。徽帝让他们去镇南蛮,说也是一个机会,若回来了,便是极大的功。可南蛮出了名的难攻,慕容将军、历将军身经百战,浴血八年都攻不下。这是要让他们有去无回,让邺城冉家断子绝孙啊。
“小弟一定会回来的。”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