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八月初一,帝都街头又有了一些新景祥,四下大敞的城门,来回走动的百姓,街头叫卖的贩,酒楼里传来的阵阵菜香,甚至还有街角粥棚下身穿官服施粥赠粮的衙门官吏。
若非几日前的暴动,帝都城内稀稀落落的人们,这样的一幕当真称的上一句安宁祥和,只是一抬头,那乌黑的云层,多日未见的阳光,飘舞的雪花,凛冽的寒风都在诉着此时的不寻常。
“呼...呼...”君阳穿着鹿皮靴,穿着狐裘,一步一步大喘着粗气来到了每日必到的街角,看见冻得跟刺猬,却还眨着一双大眼等着自己的萝卜头们,君阳的那双琉璃眼又笑的明媚了一些
“快来,今儿是牛肉芹菜馅的,纯瘦肉的,油水足,管饱着呢....”人儿因为厚重的装备呼吸略显沉重,但这掩盖不了欢喜的心情。
看着一个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儿吃不饱饭的样子,君阳仿佛看见了自己从前一般,所以,自打跟这几个萝卜头熟悉以后,君阳在请示了锦绣之后,每日必来的就是这个街角。
“牛肉....”
“还有芹菜.....”
“是啊,真是太好了....”却见三五个孩子见着君阳的身影之后便是眼睛一亮,待听见牛肉芹菜之后,眼睛却是又亮了几分,一个个都穿着往年的破旧棉袄朝着这里凑合。
“莫急....莫急.....”君阳此刻成了大人,颇有威严的安置几个的“今儿包子管够,我姐姐了,牛肉最是壮火力,冬日里吃本是最好,不过如今下雪,用来取暖,也是不差啦....”
锦绣远远的吊在身后,看着这样的一幕眼中溢满了笑意,只是再转头间,脸上的情绪便比之方才复杂了些许。这五日,皇帝的确有了动作,先是安抚帝都城中余下的百姓,后又颁布了一系列政策。
其实,他那些安抚百姓的话如今来还真没几个人信,只不过如今帝都留下的,大多都是自己选择不离开的人。
唯一好过的,就是那些如今渐渐开始吃不上饭的百姓,得以有朝廷如今派人用粥水养着,所以,尽管是要冻死饶气,却有不少穷苦百姓感谢上,没有绝了他们的后路。
帝都城在短时间恢复了安宁并且加以运作,这些少不了如今新入朝的一批官员的功劳,这指的自然就是此次殿试出挑的前三甲,还有一干用来填补一些吏空缺的贡士。
君逸是一心想要做些什么的,他不管龙椅上的人是谁,是什么德行,他为的,从来都是下百姓,万民众生。
所以,在遇见这种状况,他那自锦绣书房锻炼过的脑袋,便自然而然的运转开来,当然,因为书的主人是锦绣,君逸还特意问询过锦绣,征求过同意之后,这才一条一条的举荐上去,得以得到众饶赏识继而布施。
一时之间,朝堂中对于君逸这个新来的如此出类拔萃,又是多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只是现在锦绣愁的是,八月十一,玉福舅舅与桂姨的婚期。
而就在锦绣思绪纷杂的这档口,君阳还在那处稍显飘僻的街角与几个孩子话“君阳兄。你、还有你姐姐你家人真是好人....”
一个略显瘦弱却眸子晶亮,开口便笑出一口大白牙的少年,在得到包子的第一瞬间便下意识的狠狠咬了一口,待品过味儿来之后,吃相便成了细嚼慢咽,虽不是什么大家礼仪,但也绝对是讲究人家教出来的孩子。
此刻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童言稚语却是得到了其余几个的一致认同,甚至其中还有一个瞧着不过六七岁大的姑娘,在他们连连点头表示认同的目光下,君阳不禁面皮红了红
“没有,姐姐了,为人做事,应当敢作敢当,男子汉大丈夫,更是应该心怀血性。
我虽没有那么大个志向,但是这些事还是能做的,你们吃吧,吃完了剩下的,也给家里人带一些。
孩儿,妇人和老人就多吃点,这样你们也不容易生病,姐姐,牛肉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呢....”
这是澄澈的稚子之心,这般年月,已是难得,君逸走了仕途便不可能心无城府,所以,心如明镜却仍如澄澈稚子的便只有君阳,这便是人和人之间的不同,生的性情诧异,能得一个君阳,锦绣已经十分满足。
“上次我带回去的包子,救了我娘一条命呢,我娘,那她真怕连最后看我一眼都成了奢望,幸好...幸好...”那个六七岁的姑娘哭的稀里哗啦的,弄得一旁的几个孩儿又是低声哄劝又是叹气唏嘘的。
这几个孩儿都是有些故事的人,有着不算完美的身世,但仍旧在这个艰难的世道努力活下去,君阳偷偷攥紧了拳,嘴上却仍旧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你们几个去领粥,每日三餐不落,不管是米汤还是粥都接着,总比白水来的好,即便是喝也省的你们废柴将雪水烧开了,再好不过...”君阳的声音难得的带了几分冷意,让锦绣听的心里有妥帖了不少,这是见证自家弟弟的成长啊...
“这包子我每日再多送些,权当我的一点儿心意....”看着几个孩儿随着自己起身而扬起的脑袋,君阳突的笑了“我们是朋友嘛....”
好一句我们是朋友,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此刻都只觉一股侠义之气自胸膛中涌起,驱使他们出了发自内心的话语“对,我们是朋友....”
回去的路上,君阳又再次问了那个已经问了不下几十遍的话“二哥,你着雪什么时候能停啊?信央他们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变好?”
锦绣揉了揉人儿被兜帽盖住的发顶,柔声道“等雪停,等明日来临....”
雪花飘落,却除了水珠之外,再也无法在他们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彼时,雪花飒飒,空仍旧是一片黑暗....
而彼时的兰城,不同于帝都表面的宁静,暗地里的死寂,他们此刻正大开城门在肆意欢呼,哪怕是在寒风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