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正嫡了,是好事,还未来得及送你礼物呢。”文颖左右看了看,是这个地方没错。
庄采撷一怔,好一会儿道,“郡主厚爱,但是采撷受之有愧。”
所谓嫡女身份,也不过是因为皇上提点,爹爹才让主母将她记在名下,日后嫁去徐家的时候好听些。
“想不想与魏震见一面?”文颖问了一问,补充道,“我送你的礼物。”
庄采撷一听,整个人都慌了,“不……郡主……采撷不能与魏公子见面……”
“啊……”文颖慢吞吞道,“皇兄已经答应魏震了……”
一双眼睛十分茫然,干净清澈的半点儿也没有坑人的意思。
庄采撷不得已苦笑,“事情已定,再见面已无意义。”
文颖眨眨眼,“魏震只是求皇兄让他与你见上一面,道个别……”
道别……
庄采撷手一紧。
“温雅。”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转过身,便看见魏震骑着马跟在宇文璟身后,二人绕开了大部队抽空过来了。
魏震与庄采撷这一见面,庄采撷整个人便不对劲了,想跑。
可是终是忍住了。
宇文璟下了马,对魏震沉声道,“注意分寸。”
魏震垂眸,“臣子多谢太子。”
庄采撷愣了半刻,终是跟着魏震走了。但是魏震有分寸,二人虽然走的远,但是仍在宇文璟的视线内,宇文璟坐在了温雅身边,也没兴趣去听魏震怎么和庄采撷告别的,眼前的溪水潺潺,景色适宜,想起来温雅回来后也许久不曾出去了,每个月十四号的约定,因为他的政务繁忙,二人都只能换成了在御花园里逛悠。
“皇兄不拿头筹吗?”文颖问。
宇文璟:“不拿。”
东西都是父王和皇叔出的,他象征性的表表态,主要是看年轻的臣子中有没有出类拔萃的人。
文颖点点头,“这几日皇兄累吗?”
“还行。”宇文璟轻声道,“侍卫说你干脆利落的打发了跟着你的贵女,要不然我还得远远看着。”
“?”文颖看着宇文璟,有些茫然。
宇文璟笑着摸了摸文颖的头,“小乌龟还挺能耐的。”
文颖:“……皇兄,夫子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嗯……”
文颖眨巴了眼,指着面前的小溪边上,刚好爬上来两只乌龟,眼睛顿时就亮了。
“皇兄,你看!”
这意思是,乌龟只和乌龟玩?
宇文璟刚想开口,就看见前面走着的乌龟不动了,后面的乌龟慢悠悠的爬上了前面红眼乌龟的背,正欲行不轨之事。
宇文璟眼角抽了抽,抬脚就把两只乌龟踹回了溪里。
两只乌龟:“???”
内心:跟我对象做爱做的事儿,碍着谁了?
文颖刚还想看着两只乌龟玩儿呢,结果就看见自家皇兄毫不客气的把乌龟给踹回水里了,有些茫然。
“不要喜欢乌龟了,喜欢别的吧……”
文颖怔了一怔。
“那……竹鼠?”
“鼠?”宇文璟拧紧了眉头。
文颖笑了笑,“嗯!我前两日看见皇兄给长安的书上,有那么一本上画了图的,吃竹子的老鼠,圆滚滚的很可爱!”
宇文璟微微诧异,说实话,丢给长安的那一堆杂书,好多他也没看过。
“魏震要去哪儿呀……”文颖回过头看了一眼,声音软软的拖着尾音,听起来甜甜的。
“去军营。”宇文璟抿唇。
魏震也挺清楚明白的。
他自己有什么本事呀,还不是有个作为兵部尚书的爹。
要不是没有这个爹,他自己就是一根葱。
魏震也聪明,但是和长安一样,聪明不爱用到正道上,考科举那是不可能了,现在国子监关了,他也从自己爹口中知道了一些国态。估摸着要不了几年,齐国就要开战了,现在去军营里训练训练,指不定还能挣些前途,毕竟富贵险中求。
兵部尚书不太乐意,但是自家娃不是读书的料,你要让他安安静静下来考科举,那是不可能的。
他静不下心来看那些烦闷的书,但是好歹魏震好手好脚,训练场上也还算过得去,他选择了逼自己走一条路。有一日不靠着别人,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再则就是,兵部尚书也给他相看了一门亲事,要是不走的话,就得乖乖听话娶妻,魏震也不甘心。
就是心里紧巴巴的揪着庄采撷这么一个结。
喜欢庄采撷吧,是喜欢。
可若是为了对方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尚书府的责任,不考虑后果,魏震也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总的来说,宇文璟还是满意的,至少与魏震交好的时候,便是看出了魏震纨绔虽然有些纨绔,但还是有底线的,和那群不着调的公子哥儿,还是有区别。
才子大从寒门与世家所出,达官显贵中则是纨绔居多,所以像封家这样代代为朝廷培养能人的书香门第,即使现在暂时还没有重臣,也会得几分重看。
“大人。”
微弱的脚步声夹杂着庄采撷惊慌的呼声。
二人抬头起身,倒是看见有三人对着魏震和庄采撷,魏震挡在庄采撷身前,一脸防备。
宇文璟面色变了变,很快稳定了下来,大步往前。
徐远之的目光在看向面前二人的时候十分冷静,再听到脚步声,转过头,颔首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郡主。”
“徐大人。”宇文璟颔首,告诉了文颖徐远之的身份。
文颖连忙回礼。
抬头后细细打量徐远之。
不得不说,就像庄采撷所说的,徐远之看起来温润儒雅,面色有些白,是因为常年将自己关在翰林院中看书,极少出去的原因。虽然不似普通劳作百姓的那般老态,但是眼角到底是有细纹的,恍然一看分别不出来,但是细细打量区别还是很大。对于一家子都生的极好,包养的极好的文颖来说,徐远之与庄采撷站在一起,老夫少妻并不相配。庄采撷现在眼底对徐远之的情绪,似乎有些怕的,是晚辈天生对长辈有的那种敬畏。
徐远之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侍从。
现在见着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徐远之十分坦然,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是一种智慧。
他手中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有一只正在啃着嫩青草的小白兔,十分可爱。
红红的眼睛,还有三瓣嘴鼓鼓的腮帮子嗤嗤的啃着嫩青草,看起来柔软的青草硬是给它啃出了一抹嘎嘣脆的感觉,氛围一时安静,若是徐远之有心要刁难,连同宇文璟也会陷入尬境。毕竟徐远之乃是文弱书生,他并不会骑射,照例说是不会进入围猎的,谁知道他偏偏进来了。
徐远之侧头看了侍从一眼。
侍从连忙将小笼子递到了庄采撷面前,“庄小姐,这是大人亲自捉的,本想等回去后送给您,没想到在这里碰巧遇见了,还请庄小姐收下。”
庄采撷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这种内心的恐惧感,以及现在对方似乎无意的拆穿,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笼子里的小白兔,自己只能在笼子里嘎嘣嘎嘣咬着嫩青草。
“多谢大人。”手握紧了袖子,小心翼翼的掩着袖子里的东西。
徐远之似乎未觉,颔首后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文颖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站在了一种很奇怪的角度。
二人已经定下了婚约,可是眼下相遇以这种方式相遇,没有责备和拷问,宛若一个长辈对犯了错的晚辈慈爱的宽容。
“阿震,走了。”宇文璟沉声开口。
魏震转身去解了马缰,倒是没有再看庄采撷一眼,庄采撷也没有抬头,只是捏紧了手心。
“温雅,莫要离侍卫太远,虽然是外围,也容易遇见危险。”宇文璟开口。
文颖点头。
看了看远处的侍卫,拉着庄采撷走了。
庄采撷一直低着头,手微微颤抖。
手中拽着的是两枚同心玉扣,当初被魏震高价买下的那块成色不怎么好的玉石,被打磨成的,现在都在庄采撷手中。
“采撷,你很怕吗?”文颖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却平静有一种让人冷静下来的感觉。
庄采撷当然怕。
她抬头有些不敢信道,“我与徐大人已经订了亲,今日他看见了我与魏震独处,却未指责,我很怕来日成了亲之后……我听过许多人人前是一副模样,人后又是一副模样……”
从徐远之下聘的那一刻,她本想着就此算了,之前徐远之是知道的,她订了亲便不与魏震往来。
但是今日之事,是她做的不妥。
“唔……怪我……”文颖凝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让你和魏震见面。”
哎,有点像是她和皇兄一起做了坏事。
庄采撷笑了笑,“是我自私了,我以为我不同他说,便是对彼此都好的……郡主,你知道我为何不求您与公主帮忙吗?”
“嗯?”文颖以为她当是明白局势的。
庄采撷抬头望着文颖的眼睛,“我娘出身寒门,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嫡女,为了我爹,她心甘情愿做妾。但是结果却是庄子上的数年苦守,我娘说,男女之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是水中月镜中花,是一时美好的幻影却不得长久……可若我嫁人,她宁愿我嫁得好,也不愿意我只嫁心头好。”
她不求助,是因为她知道,徐远之给的条件着实很好,而魏震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跟着他,他也不能许她正妻之位。
那一日哭,只是因为她不曾想过,舍掉自己的心头好。
需要如此大的毅力,需要忍受那样强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