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北郊之后,徐慢开了个小型庆功宴,就摆在扬子山的徐家大宅,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徐慢领着丹青回的家,徐自飞和封书礼并沒有多加为难,但面上也是淡淡的,沒表现出有多欢迎。这种程度在丹青的接受范围之内,所以她并沒有觉得很难受。
徐慢正式将丹青介绍给他的几个朋友和亲戚,妹妹徐芳菲,妹夫单厉杰,莫尽欢、廖康和宋砺寒也在,还有一些徐家和封家的亲戚。徐自飞和封书礼应酬着这些老一辈的人,徐慢则要在这两代人里穿梭。丹青挽着徐慢,乖巧地跟着打招呼。她话不多,但很有礼貌地笑,遇到合适的话題也能说上几句话,一圈下來,虽然乏善可陈,但最起码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印象,并沒有徐家爸妈担忧的小家子气。
感觉到她有些累,徐慢拎着她去沙发上休息。丹青摇摇头,这时候可不能显得自己娇气了。徐慢知道她的想法,为免她再这样不自在下午只好领着她去找宋砺寒。宋砺寒正站在桌边独饮,神态悠闲,看着这一对往自己这边走來,他终于笑了笑。
看见李克和梅心幽的时候,丹青有些惊讶,琦楷要在北郊园区租仓库的事丹青知道,只是他跟徐慢的关系好到能來参加这种半家庭式聚会,她很意外。至于梅心幽曾经是徐慢的心理医生这件事,她竟一时真有些难以消化。
丹青清楚地记得梅心幽跟她说起《无间道》时的表情,只有在看自己的故事时才会有那样深情而盼望的眼神,那一刻里,她已经走进了电影了。
徐慢…….
原來,宋言死去后,他有一段很长时间处于极度严重的失眠状态中。想到这里,丹青微微收紧手臂,将徐慢搂得更紧些。徐慢感应到了,边跟宋砺寒聊着边举着杯子喝了一口,带动着手臂悄悄回应她。
最让丹青开心的是,林佳男和高俊逸也來了。
高俊逸眼上的纱布已经拆开,漂亮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连走路也像以前一样,恨不得一步三跳。幸亏这身西装,他才收着性子乖乖地走路。高俊逸一手搭在林佳男的肩上,搂着女友大大方方地走进來。林佳男一见丹青,立马取出手机给丹青看她和高俊逸领本的照片。两本普通的红本子上贴了他俩的照片,封面也不过结婚证三个字。。。
丹青有些吃惊,不知为的什么,眼睛居然有些红。
高俊逸笑着收起林佳男的手机,拍了拍丹青的肩:“别哭啊,先说说份子钱的事。”
丹青笑着拍掉他的手:“我才沒哭,谁哭了呀,我这是被你们气的。结婚怎都不告诉我一声,想要份子钱,门都沒有。”
“能怪我们吗。最近您多忙呀,看着土豪徐的架势,邵丹青你是要发了呀,准备做少奶奶咯。”高俊逸笑着搂着老婆林佳男,嘴上说笑,心里却多有些惋惜的苦涩,当初说好的四个人,怎么就换了一个了呢。
林佳男拉着丹青的手,收起往日的嬉闹:“这事真不赖我们,俊逸出院那天他说要不要直接去民政局。”林佳男边说边笑,“凑巧我带了户口本,凑巧民政局也还沒下班,就这么把这件事了了呗。”
户口簿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随便揣在身上的吗。
林佳男这随时准备嫁给高俊逸的小心思,估计也只有她自己以为能骗得过别人了。
三人正说笑着,梅心幽走过來,跟高俊逸碰了个杯:“恭喜你们。”
林佳男尴尬地笑了笑:“梅医生,对不起啊,都怪我脾气坏,一时沒忍住砸了你那些漂亮的画。我和俊逸还商量着请你吃顿饭,他那段时间很痛苦,幸亏有你帮他……话不多说了,我先干为敬。“佳男深情地看了老公一眼,仰头,一杯酒下了肚,她拿红酒当白酒使了。
梅心幽也是性情中人,见她干了,她也跟着喝了个干净:“其实我觉得心理医生挺沒用的,最后治好他们的还是他们最愿意亲近的人。”梅心幽看向丹青,嘴角含笑,但她眼里的苦意逼得丹青将视线转了过去。
梅心幽给徐慢做了几年的心理治疗,即使加上时间这个厉害的外挂,徐慢的失眠症前都沒得到缓解,但出现不到一年的邵丹青却疗效显著。
爱情的力量,常常跟奇迹这种东西挂点勾。梅心幽不由得苦笑,这几年她反而是病了,代价……还真有点大。
“那位是梅医生的男朋友吗。”林佳男指向不远处的李克,与徐慢和宋砺寒两个人一起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三人都是长相出众气质极佳的人,此刻看过去真有种星光熠熠的感觉。丹青记得第一次见李克的时候,只觉得他很瘦很怪,现在穿上正装,脱掉眼镜,看起來也是风华正茂的很。
梅心幽很快就摇头否认了。
“我刚看你们很亲密,还以为是呢。”林佳男不信,“梅医生不用害羞,我刚看他看你的眼神真有那么回事,他现在肯定在追你吧。”
“他现在看的可不是我。”梅心幽笑着转移了目标。
林佳男好奇地看过去,李克确实在看他们这边,顺着他的视线,林佳男看见了正在低头吃着糕点的邵丹青。丹青正将半颗草莓拨开,将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梅心幽缓缓朝徐慢走过去,林佳男赶紧凑过來。
“丹青啊,做人不能太贪啊,”
林佳男常说这种沒头沒尾的话,丹青也不想计较,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心情极好:“东西都是越多越好,别说你不贪心。”
“可有些东西只能要一个啊,”
“谁说的。”
林佳男指着她看向徐慢那一桌:“那两个男人,你真的都想要。”
丹青朝着徐慢笑,边笑边悄悄地抹了抹嘴,以防有块小奶油什么的毁了她的形象。在徐慢的旁边,李克也正看着她,眼神定定的,毫无表情。丹青拍掉林佳男指向那边的小指,装作沒事:“你这什么眼神,连讨厌和喜欢都分不清。”
庆功宴一直延迟到了十一点多,徐慢让丹青陪她送客。但封书礼并不乐意:“你们还沒结婚,这样做与理不符,等到一个正式场合把你们的事情定下來之后,你们想偷懒都不成。”
徐慢却很坚持:“今天这个场合够正式了,他们也都知道我和丹青的关系,根本不需要再有什么下一次。如果有的话,也应该是我们的结婚宴。”
封书礼有点生气:“你非得把这庆功宴变成你们的订婚宴吗。”
”我……“
丹青怕徐慢态度太硬将事情闹僵,赶紧出來打圆场:“我也觉得伯母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这个身份跟你站在一起确实不太合适。何况我还有一些人沒记住,呆会出丑可就不好了。”
”沒什么可出丑的,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徐慢却很坚持,不管丹青的眼神暗示。
丹青无奈,只能小声说:“徐慢,我真的有点累了。就按伯母的意思做,好吗。”她是凑到徐慢耳边说的,看在封书礼眼里,这个女人居然敢在她面前跟她儿子窃窃私语实在是太过分了点。
丹青笑着跟封书礼说再见,径直走了出去。
徐家别墅的外面很大,一条L型的大道通往门口,周围有几个白色大花坛,应季的花开的极艳,屋子的左右分别有颗三层楼高的法国梧桐,周围分布着或高或低不同品种的数目,叶子大都碧绿,有些新叶在灯光照耀下还能发出点点荧光。丹青就站在一棵香樟下,等待徐慢送客完毕再來接她。
李克能來这里找她,她不相信是偶然。他走到与她并排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了她的旁边。
春末夏初的夜晚仍然很冷,一阵凉风夹着香樟的香气,从他身边滑过,带给她的竟是一阵战栗。不可否认,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出奇的精准,她看向右边,李克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丹青却只能感觉到他的厌恶。
这样怪异的独处实在够磨人,丹青迈出步子,准备换个地方等徐慢。李克却伸手拽住了她,丹青本能地甩开他的手,既震惊又害怕,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希望它不要露出她心底的胆怯。
“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这样从她的嘴里跑了出來。
李克听了,微微惊讶后又恢复了平静,他沒回答她的问題,开口说起的却是另一件事:“辛晋能死之前,你瞒着徐慢去见了他,还满足了他一个要求……你不要这么看着我,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还有徐家和封家的几个长辈。”
“你以为你瞒得住吗。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只有天知地知。”
李克恨恨地看着她,他很希望从她脸上看到失望害怕惊恐的表情。丹青却出奇的镇定:”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他们知道了,而我今晚能在这里,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如果那是我最丑恶的部分,现在已经公之于众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李克的脸逐渐扭曲起來,长长的眼睛瞪得很圆,恨不得变成能够吞噬她的地狱,“你脸皮真厚,”
丹青嘲讽地笑道:“彼此彼此,”
“如果再早一点,你说的这些确实能够打倒我,即使不能把我从徐慢身边赶走,但至少能使我很痛苦。可惜,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对于辛晋能的事,我已经想通了,那并不是我的错,以前不愿提起,只要有一丝跟它相关的事情都能让我陷入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中。可现在的我回忆起那件事,连痛苦都逐渐减少,至于你想带给我的羞辱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李克看着她,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身子却隐在黑暗中。他看着她脸上的自信和从容,心里的怒意并沒有像以前一样出现。是否每个从苦难中走出來的人身上都会添上一道光环。
那宋言呢。她就无辜地倒下去了。
”你喜欢徐慢。”丹青浅笑着问。
“扯淡,”
丹青被他这句纯正的国语脏话逗乐,他居然能为这样的猜测生气失了镇定,丹青微微有些得意,只要是个人她就不怕:“那就是喜欢宋言咯。”
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她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为自己猜对了而开心着。李可收起刚才的烦躁,因为夜空下她的一双眼睛,他的心竟有些许的颤抖,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吐出的话更是坚定无比:“是,我喜欢宋言,我只喜欢宋言,”
“如果我先认识徐慢,如果我死了,我会因为跟徐慢有过一个孩子而开心,即使离开他让我很痛苦,即使知道他爱上别人我会嫉妒难过,但我仍然希望在他以后的日子里遇到一个对他好对我孩子好真心爱他的人。”
“你闭嘴,”李克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借口,这是你的借口,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要心安理得地跟徐慢在一起。”
“这算什么借口。我和徐慢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借口,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你喜欢宋言,不甘心她的死,你怨恨,你觉得不公,你将这份不满转嫁到我身上,只是为了证明你对宋言的真心……可依你对宋言的了解,她真的是你想的那种人吗。你做的事情她真的会认同吗。”
李克站在丹青的对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我见过的最强词夺理的女人,”
丹青不想再纠缠下去,幸好徐慢已经从门里走出來,正四处张望着找她,丹青挥挥手,对着徐慢微微一笑,朝他走过去,夜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她的笑容很浅,与李克擦肩而过时在他耳边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