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城中,风声鹤唳,魔修邪修们听到消息纷纷龟缩了起来。
秦歌,乐洋等一众玄天宗弟子将此处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大师姐楚辞的踪迹。
黑风寨中,喜气洋洋,四处挂上了红绸。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着红色嫁衣的楚辞端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女子眉间黛色如雪,朱唇轻抿,俏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不胜娇羞,明明是一副神仙妃子的模样,此刻却神色恍惚。
她好像记得自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黑风寨外,御剑飞行而来的玄天宗弟子将此地团团包围,胥梧打出一个传音符,被阻隔在结界外面,灵蝶翅膀挥舞着,来到新嫁娘房里。
“大师姐,我们会救你出去”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沈淼淼推开门走了进来,神色一变,看向灵蝶所在的位置,它在说话。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楚辞捏紧了帕子,眼皮子直跳,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啊,估计是小姐今天出嫁,紧张的幻听了”沈淼淼关上窗户,隔绝了灵蝶的消息,大魔王眼皮子底下,她可不敢私通消息,要是被发现了,剥皮抽筋那都是轻的。
“是吗”楚辞喃喃道,恍惚的神色消失不见,梳妆台前放着一盆青瓷花,这是她和沈熠亲自种的,象征着他们的爱情,永开不败。
想到沈熠,楚辞心里又甜蜜了几分,坐在梳妆台前,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如同心底一样。
她以前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她不傻,自从第一次见面,还是沈熠处处爱护她,以她为先,在黑水河告白之后,她面对沈熠的时候就越来越羞涩。
她觉得,自己以前一直是个冷心冷清,不拘小节的人。
可是在沈熠面前,她却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她会不由自主的去看他,不由自主的想对他好,不由自主的挂念他,被他说一句情话,心里就像是被人拿着蜜桶往里面倒一样,全身上下都甜起来。
所以,她一定是喜欢他。
外面静寂无声,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双黑色金靴走到她的跟前“阿辞,我来娶你了”
临了到头,楚辞才知道现在她有多紧张窒息,心底隐藏的那抹害怕才漫上心头,唇口亲启“沈熠,若我不是我,你还会爱我吗?”
楚辞知道自己是矫情了,可她不想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披着别人的皮子,顶着她人的姓名,身份,而自己像个小偷一样,窃取了她人的幸福,她心中难安。
同样穿着一身红衣,隽秀无双的少年公子身体僵硬,师姐恢复记忆了吗?
而这一刻的停顿,却让楚辞误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是楚辞,不是你的未婚妻,我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孤魂野鬼,你还会想要娶我吗?”
沈熠深炙的看着她,师姐为他穿上的嫁衣,应是最美的,而他能占据她的所有,真想抛弃一切,就当一个凡夫俗子“阿辞只是阿辞,不是旁的什么人,你是我赴汤蹈火都不肯放下的执着,初见之时,已然心动,小生不才,定力不佳,愿伴卿旁,此生不悔”
楚辞本以为黑水河那一场告白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不曾想,他每一次都能对她更好,来到世上这一遭,本来就是应该好好过日子的,楚辞这么想着,又生出些勇气“沈熠,夫君,我会尽我所能,爱你所有,往后余生,欢喜是你,喜欢是你,全是你”
喜堂上,三拜天地,鞭炮,唢呐,喜乐,也不知道沈熠从哪里请来的人,规矩礼仪,没有半分敷衍。
牵着红绸的另一端,楚辞明白,今日后,沈熠,便是她的夫君,将来相携一生,白头到老的人。
一对新人拜完堂,从院子里飞奔进来的张麻子“大当家的,不好了,那群臭修士打上来了”
“阿辞,我去去就来”沈熠面色寒霜,凶戾之气尽显,吓得原本热闹的谢秀猛,顿时如同鹌鹑一样。
楚辞身形微晃,抓住身侧的手,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掀了盖头再去吧”
一阵风吹过,大红的盖头打了个晃,飞起了半米,又落下,楚辞能感觉到自己的唇瓣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然后便是入目的通红。
沈熠离开后,沈淼淼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楚小姐想恢复记忆吗?”
“你要干什么?”楚辞倒退一步,淼淼突然给她的感觉好危险。
“让你明白这一切都是个骗,局而已,缥缈仙子”沈淼淼抓住楚辞的手腕,将丹药塞进盖头下的嘴里。
药力炼化,楚辞接受被脑中的记忆,还有解封的灵力一齐涌来,痛疼不已,丹田里,青色的种子突然开始吸收这暴涨的灵力,花,苞头缓缓绽放。
原地打坐修炼剩下的灵力,等到楚辞再次睁开眼睛,金丹后期,成。
黑风寨外围,破开了阵法,玄天宗弟子七人为一组,配合默契,黑骨笛吹响,从地面上四散出来的骷髅一抓一个修士,察觉到山上阿辞的灵力封印破开了,沈熠一瞬间遭到反噬,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为什么,他只是想要楚辞。
这是他唯一的一点愿望都要破坏。
这些人,都该死。
杀气尽显,眼中赤红,俨然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一柄黑气沉沉的古剑,黑色的剑身古朴十足,可是没有灵气催动剑身上依旧寒芒四溢,一股剑意冲天而起,哪怕是已经残缺的剑灵,可上面残留的剑意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煞气好强的魔剑”靠的最近的胥梧被魔气波及,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却见从山上飞过来一红衣新娘,玄天宗弟子眼睛都红了,五行山上舍己为人的大师姐。
“闻人熠,停下来”楚辞抓着闻人熠的手,魔剑的魔气四散,凶戾之气覆盖了沈熠的理智,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杀人机器。
“玄天宗弟子,听我令,退离黑风寨,返回宗门,不得有误”楚辞强行用灵力撑开了一个灵气罩,将闻人熠包裹其中,不让他伤人。
“大师姐,是不是那魔头强迫你?”乐洋恨不得吃了这个大魔头,敢欺负他们师姐,别以为仗着修为高就可以任意妄为了。
“你们回去,别捣乱”在楚辞冷声呵斥下,这些弟子们纷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黑风寨下,楚辞捏着闻人熠的胳膊上山,冷清如霜的面上看不清喜怒,但周身的气势和大魔头相比,也是一般无二,都吓人的紧。
沈淼淼怕被楚辞和闻人熠报复,早就麻利的拎起包袱追上了秦歌,不走等着挨收拾。
木质的大床上,楚辞将闻人熠放在上面,灵力挥动间,松开了对他的肘制“闻人熠,你清醒一点”
神海中的老乞丐趁魔剑捣乱的大好时机,立马夺取闻人熠的神识,他的本意就是夺取一个壳子,而闻人熠这个魔族少主的身份再好不过。
“夺舍”楚辞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原地打坐,感觉到他体内三足鼎立的状态,青莲种子的生机突然涌动起来,冲进闻人熠的身体中。
一股淡淡的莲香味,楚辞茫然地站在前方一片荒原的中央,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片刻茫然过后,忽然画面一转,眼里出现了一个孱弱的身影。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远远看着,似乎热热闹闹的,可走近一看,楚辞一怔,就看到小一号的闻人熠骨瘦如柴,饥饿交加,跪在街头,沿街乞讨。
他的运气并不好,每每被打赏了几个铜板,周围的乞丐一涌而上,骂骂咧咧,拳脚相加,无法反抗的小孩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伤口。
就这样,他慢慢长大了,偶尔能讨些剩菜剩饭,运气差了,饿的吃草根树皮,直到被一个心善的老婆婆带回了家。
老婆婆身体差,家中有一个女儿,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给他干,每天只有一碗菜糊糊,饶是如此,对于小孩来说,也是一处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
村里的小孩骂他是丧门星,扔石子打他,直到,婆婆出事了,他在生死存亡之际遇上了名为父亲的闻人家主。
他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上苍似乎格外的亏待他,在这个家里,他被闻人夫人所厌恶,长兄闻人灏冷暴力他,家族里的孩子们肆意欺负他。
直到觉醒天赋的那一天,他被关进了一个小暗房里,冷漠,厌恶,可惜的视线徘徊在他身上,仿佛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直到他们张开了凶恶的獠牙,人心最原始的恐惧或者愤怒、痛苦,击溃心理防线,粘板上的鱼哭泣过,嘶吼过,挣扎过,可他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孩童,天生的剑骨从身上剥离,那种抽筋剥髓似的疼痛,撕心裂肺的呐喊,眼中的亮光慢慢熄灭,没有人来救他。
少年的惨痛经历将恨的种子不断催生,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么任人欺凌的少年,他终于懂得,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要想在这个残酷的社会活下去,就必须变强。
而他终于做到了,却以堕入魔道为代价。
“闻人苍不配为父,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召他如小猫小狗,夺去了他的天赋,毁了他的道心,闻人家族,该死”
画面停留在他灭了闻人家族这一幕。
就是他短短十几年人生中的坎坷和伤口大集合,幻境崩塌了,各种碎片,忽而幻化成小乞丐求馒头店的老板赏他一个馒头吃,忽而变换成玄天宗弟子对他冷嘲热讽;忽而幻化成刚入闻人府时,对他的排挤和刁难……
错乱的一幕幕接连不断地堆积起来,此刻的闻人熠除了这些零散的画面和回忆,什么都看不到听不清,唯有那些时刻的愤恨、绝望、痛苦、无助、狂怒,一股脑炸成一团,在胸口和脑子里翻腾不息。
他就是一个被世间遗弃的人,不配拥有希望,世界以痛吻醒他,他回报世人以冷漠绝情,闻人熠拳头紧攥,指骨喀喀作响,气息越来越不稳,两眼不正常地发红,若有若无的灵力流窜在周身,似乎攻击欲在不断增强。
楚辞厉声呵斥他“闻人熠,控制住自己,不要出手杀人”
可此刻的闻人熠已经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了,右手一抬,一道凌厉的暴击从掌中飞出,直削幻像里肆意欺负他的人,楚辞冲上去,生生挡下了这一记暴击,刚好被打中左肩。
刹那间,楚辞将其紧紧的抱住,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错的是别人,心疼他的悲惨过去,待他好的人,他报之以千百倍。
身怀一颗赤子心来到世上,换一份断骨泪。
幸运的人,用同年至于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闻人熠,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