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镇上的方向走去,出乎意料,此处正是他们前往乱花镇要经过的地方,合欢镇,也就是说他们虽经历了落崖一劫,却是离乱花镇更近了。
也代表,她脱离阴阳血的日子不远了.......而他,也许离开她的日子也不远了。
就算是一天之中也会有很多变数,更何况是几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岂是人可以料到的。
万一,他真的......不能独留月翩翩一个人,当晚南琉涣便飞鸽传书让流青流煵赶來,至少有他们保护着月翩翩的安全他放心,同时他也通知了慕梓涟,慕梓涟待月翩翩总是有些似有若无的宠溺在其中,却又不似男女之爱,也许把月翩翩托付给他是个很好的选择。
月翩翩并不知道南琉涣暗自为她做了这么多考虑,只知道只要是在一个沒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与南琉涣在一起,但是人终是要回到现实中去的。
飞书一去,第二日流青与流煵便赶了过來,不愧为忠仆,月翩翩不明白南琉涣为何突然急召他们二人前來,只是多一个人,便总多双眼睛,她总是害怕有一天会瞒不住南琉涣。
这就像是一个贼人犯了罪的心里,每时每刻害怕被揭发,月翩翩一直在犯着罪。
心中憋闷,月翩翩还是决意出去走走,南琉涣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陪同前去,流青流煵二人尾随其后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流煵虎头虎脑的四处张望,而流青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二人互相牵着的手上,原來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竟已心心相映了,公子他终是接受了这个为爱不顾一切的郡主。
也是,公子其实早就对她不一样了,只是迟迟不说而已。
月翩翩散漫的走着,抓着南琉涣的一根食指甩來甩去,而南琉涣只是回以淡淡的笑容,愈发觉得自己牵着的不是个及笄的女子,而是个刚会走路的孩子。
走着走着,眼前忽现一堆人群,虽然人多,但并不拥挤,围成一圈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场景,只听一声悠扬的古琴声传來,有些悲戚,仿佛蕴含着对某个人的无限思念。
南琉涣瞬间顿住了脚步,脊背僵住无法再往前一步,脑中的什么被刹那间唤醒,从前的画面疯狂流转着,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群,除了一群黑压压的脑袋什么都看不到。
“好像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涣涣,我们去看看。”月翩翩说风就是雨,拉了拉南琉涣见他不动,心下觉得好奇,但并沒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再度拉了拉他说道,“涣涣你发什么呆啊?”
“哦。”南琉涣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一步步都仿佛踩在云端,飘飘渺渺,脑中是那副红叶残败,衣袂飘然垂落,女子满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景象,他怎么求她,她都不会再醒过來。
竺心,是你吗?
月翩翩并不知道南琉涣想的这些,只一心想看看那让她耳熟的曲子的弹奏者是何人,且引來那么多人围观,此人一定不凡。
月翩翩很快窜溜到前面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纱衣的女子正垂眸抚琴,额前的鬓发垂落而下,那双青葱玉手灵巧的在琴上拨弄。
月翩翩越看越熟悉,盼着那女子可以抬头。
而那女子就像是跟她有心灵感应似的,缓缓抬起头來,嘴角挂着从容的笑意,整张脸虽有些苍白的病态却又不失美感,美人刚好回首瞧见月翩翩,见她生得不凡却也在此听自己抚琴,对之莞尔一笑。
月翩翩后退了两步险些倒下,眼前温婉的女子与画卷上的女子重合,一颦一笑都如如同是那副画中走出來的一般,不是像极了,是就是。
刚好南琉涣这时候也穿过人群,对上那昔日所爱的容颜,自是万分震惊,曾经梦境里无数次梦到的场景从未成真,这一刻却活生生摆在眼前,这真是个可以相信的事实吗?
虽还在怀疑,但口中已经先一步吐出那朝思暮想的名字,“竺心?”
竺心,吾心。
那是他们定情的曲子,曾经南琉涣用玉笛千百遍在夜里吹奏,怪不得如此耳熟。
南琉涣终是先一步将卡在口中的名字喊出,闻声,月翩翩便见南琉涣神色复杂的盯着那个被唤作竺心的女子,几欲往前,却又僵着身子不动,他不曾低头在意她现在的心情,眼里除了竺心别无其他。
好像有什么即将失去,月翩翩心里抽疼,险些喘不过气來,所踏之地好像变为沼泽,她即将一点点深陷下去,无法自救。
原來这一天真的会到來,她曾经问他如果有一天竺心回來,他还会不会待她那么好,她以为这至少是个无解的问題,却不想这一天來的那么快,答案很快就会出现,月翩翩却只想逃离。
原本紧握着的手一点点松开,月翩翩已经沒有力气,沒有把握可以握地住他了。
感受到月翩翩忽然的疏离,南琉涣心中一空,收起那些情绪正要低头安慰月翩翩,对面的女子却向他一步步走过來,嘴角的微笑从未散去过,眼底的百种情思又有谁能读懂,“琉涣......”
她轻唤了一声,五年相思之情不用言说,都在这一声二字之中,在南琉涣还沒有完全反应过來的时候已经轻轻靠近他的怀里,南琉涣的手垂在两侧,紧紧握成了拳,思念了五年的人活生生站在他眼前,他应该毫不犹豫的拥住,心里却有种陌生的情感在涌动,反而,他想要推开她。
月翩翩本该如往昔一般霸道的将竺心拉开,然后气势汹汹的对她对她宣告南琉涣是她的,可是她却沒了这份立场,只因那是竺心,他心里埋藏最深的人,她无法取而代之。
前一秒他们还那么幸福,彼此拥有,这一会儿她就变得一无所有。
看着别的女人在他怀里,她却连嫉妒的资格都沒有。
月翩翩一言不发,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开,在人群中胡乱穿梭,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流青一见大事不好,身随意动,立马追了上去。
“翩翩......”在月翩翩跑开的那一刹那,南琉涣心里好像有什么正在流失,他想推开竺心去去把月翩翩追回來,抱着她对她解释清楚一切,却始终沒有动。
他真的可以抛下竺心把月翩翩追回來吗?竺心回來了,他还可以许给月翩翩幸福吗?不是他摇摆不定,而是他根本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份责任该如何处置。
“谁是翩翩?琉涣,你怎么了?”竺心到底是个敏感的女子,感觉到南琉涣的不对劲,竺心立刻问道,笑容渐渐收敛,已然有所猜测。
翩翩,是那个站在他身旁的美丽女孩儿吗?看上去才刚刚及笄,眼眸间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傲气,因为她的不凡,她才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就对她回以笑容,这个女子....跟南琉涣有什么关系。
南琉涣本该大方的介绍月翩翩,是他以一辈子相许的女子,可是对上竺心毫不知情的眼眸,仿佛他们的感情仍旧如同五年前,她才刚回來,他可以这么残忍的告诉她吗?她为他而死,又为他而回來,这期间经历了什么尚且不知,他怎能再辜负她.......
“竺心,当日你明明断了气,怎会?”南琉涣终是回避了那个问題,将心里的疑问问出。
“当日我也以为我快死了,你亲手将我埋进墓里的那晚我却醒了,幸得好心人相救,这五年來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差,直到去年才能下地行走,琉涣,我沒有想到会在今日遇见你。”
竺心说完还急喘了两口气,以示自己身子一直不如意。
南琉涣仔细思量了一番却觉得疑点重重,可是因为是竺心,他未曾怀疑过的人,便暂且将疑虑搁下。
“那你为何不來找我?”
“我的身子那般残破,再來见你岂不是拖累你?”
“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是风竹山庄的人,回來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谈不上哪里奇怪,竺心微微皱了皱眉,只是现在的南琉涣似与从前不同了,对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沒有任何温柔,语气生疏而客套,当初的温柔缱绻已然当然无存,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现在也不迟啊?”竺心身体残破,却算的一个明媚的女子,优雅而从容,与南琉涣的交谈间既恰当地能表达自己所想,又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南琉涣想,假如是月翩翩,一定会立马挽住他的臂膀,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跟他说,“涣涣,我要跟你回去。”或者,再耍些小花样,反正一定是要达到自己目的的。
原來,他竟这么习惯于月翩翩了,以至于面对明明熟悉的竺心,却觉得只想逃离。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月翩翩换去那一身阴阳血,南琉涣的确应该担起照顾竺心之责,可是万一他沒有命活下來,岂不是白白给她希冀?
就算他活下來,承担起了对竺心的责任,他的翩翩又该怎么办,那只小猫如果沒有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而且,他舍得放她走吗?他也.......沒有办法再失去她了。
他的许诺句句发自肺腑,现在想完成都成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