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一片虚无中飘了许久。
在死去之后,他蹲在自己的尸体身边等了小半个月,直到他的身体腐烂在潮湿的无人山区里。
依旧没有人。
他心疼的看着自己爬满了蛆虫的身体,在窥见内里森森白骨的时候,叹了口气。
在潮湿闷热的森林里,很快他的身体就会被精力旺盛的微生物分解得什么都不剩。
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消失并不是什么良好的感受。
青年终于确定自己等不来收他的鬼差之类的东西也等不来给他收尸的人,认命的掌控着轻飘飘的自己离开了他露营的山区。
离开了他的身体。
青年是个很喜欢露营的人,他没有亲人,只有为数不多的朋友。
而那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同样是喜欢在各个高山峡谷到处跑的露营发烧友,平日里除了相互交流一些心得之外就是报个平安的作用——免得出了什么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青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次普通的露营,在刚与朋友报了平安结束了通讯之后,一场暴雨突然而至。
毫无预兆的,疏松的土质挟裹着岩石从山顶滚滚而下,把刚走出帐篷的青年淹没在了下面。
在天在面前,人类的反抗能力显得尤为微弱。
所以在面对汹涌而来的灭顶之灾时,他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就被掩埋在了泥土底下,在这恐怖的灾难结束之后被巧合的裸露在外,成为了食腐生物和微生物的培养皿。
青年离开了自己的尸体不久,直接一头撞进了一片空阔且绝对安静的虚无里。
安静。
没有任何声音。
窒息的感觉即便是死亡了也依旧如影随形。
而如今不需要空气就能维持自己的存在几乎让他完全忘却应该怎么呼吸。
鬼魂无法说话更加不知道从何处发声,即便是连呼吸和心跳声也难以听闻——就像是聋了哑了瞎了。
他就在这么一片虚无中横冲直撞,不知疲倦的探索着这里的一切。
然而他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大概就是死后的世界,青年想,然后他放弃了挣扎。
这一片虚无里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看不到任何东西。
除了黑暗就只有黑暗。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开始忘记一些东西。
从一些琐碎的小事开始,直到他突然记不起那些为数不多的朋友的样貌和名字,才反应过来有些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的脑海中被消磨,被剔除。
最终他连自己的名字,甚至常伴他左右的到底是只猫还是狗都已经记不起来。
唯一能够让他清楚记得的就是一直以来笼罩着他的对于死亡的恐惧和窒息的痛苦。
还有唯一颜色鲜明的、自己的尸体在土地里安静腐烂的样子。
黑暗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最终消磨掉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快乐,只剩下对于现状的恐惧和急切的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渴望。
终于有一天,他连怎么控制自己的魂魄做最基本的活动都忘了。
青年呆呆的愣在一片虚无中。
恐惧迫使他努力的挣扎反抗这片虚无的吞噬,然而收效甚微。
该认命了,他想。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下一秒,这一片虚无陡然亮了起来!
他看着接连亮起来的光芒,一种被他完全忘却的、名为喜悦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尖锐疼痛将他的喜悦冲得七零八落。
像是有人一拳直接打爆了他的脑袋,剧烈的疼痛在他的灵魂里不断的膨胀。
被时间折磨得空荡荡的脑袋像被强行塞进了一大把棉花,巨大的信息流涌入,疼痛几乎让他想要死过去。
哦,他已经死亡了。
所以这份痛苦他只能承担下来。
而事实上,一直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的青年,的确出乎意料的活下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早已僵化了的思维正在极速运转着。
然后他抬起手——是的,那是一只手。
有完整的骨骼和肌肉。
他能看到东西了。
青年尝试着迈出腿,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能动了……
他能动了!!
青年有些颤抖的伸手探向自己的身体,想要感受一下久违的温暖。
然而他的手从他的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
青年脸上的笑容陡然间僵住,呆愣了许久,终于向他意识里多出来的东西妥协。
简单来说,他激活了一个系统。
更深入一点来说,他成了这个系统。
青年没有太多的犹豫,他马上选择了努力的了解自己多出来的那些功能。
他依旧沉浸在这些日子里持续不断的恐惧和不安中,即使拥有了虚拟出来的身体也无法让他有任何安全感。
青年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连这具虚拟的身体也失去了。
在这样的不安和恐慌之下,他最终屈服于程序不断给予他的诱惑——他开始在自己所掌握的各个世界中挑选合适的宿体。
他需要一具身体。
不论如何都想得到一具合适的身体。
不会腐烂、不会面对危险毫无反抗能力、强大并且优秀的身体。
最终他的目标锁定在一个拥有某种深切渴望的神祗身上。
——阿利库蒙。
一个疯狂的迷恋主神的二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