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说了道衍的主意,脸上都放出光来,已是明白了他的深意,便要亲赴郏县走一趟。
“不,不,不”,道衍却连连摇头:“殿下不能入京,也不能擅自离开北平,这些都要招来嫌疑的。如今正是山雨欲来之时,半步也走错不得。许多事,殿下能不出面就尽量不要出面的好。这一条,还望殿下切记!”
“那”
“这不难,殿下只需遣郑和走一趟就好了的”
“郑和?”朱棣不禁踌躇:“怕不行吧?这许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又如何能知晓?况且去见恩师,总得带些礼物才是,郑和年纪太小、武艺不行,又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过。让他去郏县本王放心不下啊。”
“不需带礼物”,道衍嘿然一笑,深沉地眸子黑不见底,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殿下只需让郑和去请他开一张书单即可!”
“书单?”朱棣实在不明白这和尚在打的什么哑谜:“什么书单?”
道衍望着窗外黑得发沉的夜色,咬着细牙诡异地笑道:“殿下给他带一份信,只需说您少年时不知用功、只是好武,如今就藩北平,辖下一方,征战尚可以为之,慰抚百姓却觉力不从心,顿觉为学重要。如今燕山战事基本平定,正可以空出功夫来读书,因而特请恩师开一书单,殿下自当善读之。嘿嘿嘿,如此,殿下以为如何?”
朱棣一边听一边踱着步子,待道衍说完,眸子已是放出光来。请开书单,看似小事,可也可以看出自己这位燕王不曾将隐居的恩师忘却,此其一。论起当年不思进取,如今才知读书之重,这有讨好之嫌,却也能见自己安抚北平一方之后并不贪图欲乐,反而能砥砺有为,此其二也。信中又言及北平燕山一带战事基本平定,乃是要炫耀武功,其实单此一项,其余皇子便是比不了的,此其三。
一件小小的求开书单的小事,值此时候,反倒多了这许多意味,也亏得这位胖大和尚能在一念之间想出这等妙招来。
有了这么一件事,等太子薨逝、重选太子的消息一经传遍天下,这位以天下为己任的皇子座师,怎会袖手旁观?他自然是要上表的。可他上表保的谁?其实不问自知的了。
饶朱棣素来冷峻刚毅,如今听了道衍这一手奇招,也不禁击案叫绝,喜道:“好,好啊。大师果然智慧绝伦,常人难及。此事本王这就去办。总得赶在太子大丧的邸报传来之前去办了,才能不露痕迹。”
道衍见须臾之间燕王便已对其中的深意了然于胸,也暗暗赞赏这位王爷心思灵动不说,行事果决周密更是难得。
随着朱棣与道衍的一番密谋、郑和悄然入郏县拜会当世大儒李希颜,一场夺嫡的大戏悄然开场。只是远在应天府宫城内的洪武皇帝朱元璋却毫不知情,好不容易从老年丧子的剧痛中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朱标暴亡对大明江山意味着什么。可如何重新选立太子?又该选谁为太子呢?
正当朱元璋为此冥思苦想时,太医院最年轻的医正金纯却忽然在柔仪殿外求见。金纯本是太医院最有可能接替华中成为院使之人,也是此次会诊太子朱标的医正之一,他深更半夜来求见自己,又是为的什么呢?
朱元璋原是要发作太医院的一干医吏救治太子不力之罪,可想到太子平素仁厚的性子,若他还活着是断然不会同意自己迁怒于人的,因而始终忍着罢了。如今听说太医院的人竟厚颜无耻地敢来求见自己,不禁心生厌恶,不耐烦地朝内宫大太监梁民摆了摆手道:“不见不见,叫他滚出去!”
梁民素来老成持重,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眼见着朱元璋心绪不好,也并不退缩,反倒有些诡异地道:“万岁,这金纯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隐情要禀皇上是不是”
朱元璋似乎也没料到这位新晋的内宫大太监竟敢违拗自己,也是一愣,诧异地看了看一脸诚恳肃然的梁民:“隐情?有何隐情?”
“这嘿嘿嘿,下官便不晓得了”,梁民捏着鸭公嗓陪笑道。
朱元璋眉头皱了皱,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便叫他进来吧”。
洪武皇帝居然在自己稍加劝解之下改了主意,这是许多宰辅相臣都没有的面子,放到常人身上还不定如何脸上放光、觉得欢喜呢,可梁民却神情木然,淡淡地回了句“是——”,便躬身退了出去。
须臾,只见一名三十出头的瘦弱中年摆着柳条似的身子进来,恭恭敬敬地磕头行了礼:“下官太医院医正金纯参见吾皇万岁——”
朱元璋微眯了一眼金纯,也不叫起,自顾自地端起身前的茶饮了一口,许久方冷冷道:“金纯,你见朕,有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这本是洪武皇帝的一句揶揄,不想金纯并不以为杵,反抬眼看了看苍老得不成样子的朱元璋,泰然正色道:“万岁,下官确是有惊天大事要禀!”
“嗯?”洪武皇帝眉棱骨一跳,端着的茶杯悠然放下,像看一个地下刚刚爬出来的怪物一样看着金纯。
金纯被朱元璋凌厉地眼神看得一激灵,头皮不禁发麻,想开口,又觉得气息有些乱、嘴巴一张一合只是颤动却不能发声,忙提了提起,定住心神:“下下官要奏太子殿下的医脉。”
“嗯?”朱元璋又是一愣,听是要奏刚刚亡故的太子的事,一时也说出话来。
“下官等汇集柔仪殿为太子殿下诊病时,太子殿下脉象已经迟缓、跳动无力,身上带着寒热,舌苔殷红,此风寒之象也。至次日凌晨,太子殿下脉象渐无,体热转凉,甲间现出些许红斑,舌苔转白,四肢冰冷,此风寒入五脏六腑之象也。至此时,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术”,金纯渐渐平定了心中的紧张,一五一十地奏道。
“这些你们不是早就已经奏过了吗?”朱元璋有些诧异。
“是,是奏过”,金纯说起医道,已是来了精神,但见他半跪于地,颀长的身子停得笔直,侃侃而言:“这些医脉,寻常人看来,定是因为风寒以致寒毒入体,五脏受损而亡。实际并非如此!”
“并非如此?”朱元璋惊得已是站了起来,手脚都有些发颤,看架势竟随时要倒似的,慌得梁民赶紧几步上前一把扶住。朱元璋却并不领情,猛地用力推开梁民,指着金纯:“你你说什么?太子不是死于风寒?那是什么?你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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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貌似网站改版了,点击量受影响很大,无语。
现在全靠老读者撑击,新读者全无!
三月的大好形势瞬间没了,无奈啊。
写作动力极度受损中。。。。。只想快点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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