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汉子在城上咆哮,陈珪已然认出这人便是永平卫的千户郭亮,不禁急道:“郭大人,是我啊,我是北平都指挥同知陈珪,你不认识了么?”
郭亮听罢,上下打量了陈珪,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都指挥同知?哈哈哈”,说着笑谓身旁的军士道:“你们瞧瞧,你们见过正二品的朝廷命官会穿成这副模样么?”,言罢又是一阵哄笑,复又讥讽道:“山野草民忒杀的无知,你不知朝廷命官穿成百姓模样是违制么?哼哼,还想冒充陈大人,唬骗于我?”
陈珪不禁怒气,还待要说,柳升忽然从旁阴声道:“陈大人,不要再费口舌啦。您没瞧出来郭亮是有意为之么?你以为他真的瞎了狗眼?”
“什么?有意为之?却是为何?”陈珪已是气得痴了,愕然问道。
谭渊此时也看不过眼,接口冷冷道:“陈大人一直都是高官厚爵,自然不知郭亮真面目。此人胆小贪婪,如今看远处元兵赶到,他又岂会为了你陈大人冒着元兵突进的危险而擅开城门?哼哼,元兵一到,他的荣华富贵,他的高官厚禄,可都统统没有了,甚至......搅闹得不好还可能丢了性命呢。哼哼,他可是个聪明人。”
见他们兀自耍弄口舌,朱棣不禁皱眉想了想,沉声道:“元兵越来越近了,这郭亮看来是不会开城的,咱们只有往西走,到了遵化、平谷或能入关!莫要在这浪费口舌了,来日定有割了他人头的机会!”
言罢朱棣当先打马往西奔去。
可马匹奔波一夜,也已累得疲乏,早有几匹马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但是身后的元兵却兀自紧追不舍,眼见着朱棣等人入不得山海关,便更来了精神,不住策马狂追赶了过来,好几支利箭射来也只有几步之遥。
朱棣等人无奈,只得下了马,以马做盾,搭弓射箭,射倒追得紧的几个元兵,可后面的元兵便如潮水般又涌了上来。
眼见众人走投无路,要束手待毙之时,不妨从山坳后忽然杀来一队数百人的人马,策马疾驰而来,二话不说直扑元兵,瞬间便绞杀在了一块。只见那为首者穿着一件粗布道袍,瘦高个儿,面上无须,额上头发稀疏,黑得木炭似的皮肤,一张大长脸上生着短鼻头、招风耳,嘴和鼻子都凑到一处,极为丑陋。
“火真道长?!”郑和忽然尖叫道。
朱棣等人仔细看去,却不正是那白云观里曾断言自己此行不利的疯癫道士火真么?
只见那火真手持一柄钢刀,双目圆睁,煞气凌然地冲杀敌阵,挡者无不应声而倒。瞧着这人的武艺和胆气竟然不在青面柳升之下,更可怕的是这火真身上还有一股慑人的霸道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张武逮着这个空档,连忙抢过几批战马,拉着朱棣便往马背上抬,大声道:“殿下快跑,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言罢重重地往马屁股上扎了一刀,战马吃腾,飞起四蹄便往西奔去。
陈珪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学着张武的样儿,抢了战马紧随朱棣而去。
朱棣等人在火真的掩护之下这才逃过元兵的追杀,眼见便要抵达遵化,不想这时又从遵化城内涌出一股军士来,看模样竟有数千人之众。
莫不成又是郭亮的同伙?
众人原本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此时他们人人都已经人困马疲,若是再遇上什么人刁难,他们是连反抗的劲儿都没有了的。
“殿下?!”
“殿下?!”
说话间已有两人冲出马队,策马疾驰而来,朱棣凝目看去,竟是留在北平护卫王府的丘福和那昌平卫千户李彬二人。
说话间丘福等人已是来到朱棣跟前,眼见朱棣满面灰土、身上血迹斑斑,丘福咽喉一哽,已是落下泪来,噗通一声跪倒,上下不住打量道:“殿下,您......您没事吧?”
李彬见着朱棣、柳升、谭渊等人的狼狈模样儿,也是惨然落泪。
朱棣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淡淡一笑道:“本王没事,身上的血都是元贼的,哼哼哼。本王不是让你护卫王府么?你怎的来了这里?”言谈间竟十分沉稳冷峻,不见丝毫怯意。
听朱棣说并无受伤,丘福这才放下心来:“我本是在北平,前些日子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庆童亲自来北平传旨,却久等殿下不回。我一着急,便去燕山寻殿下,直到在昌平遇见了李兄弟,才知道殿下要去辽阳。我们便又赶来山海关,不想到平谷时便见山海关升起了狼烟,因担心殿下出事,便从平谷借了三千人马赶了过来。不想在这里遇见!幸亏殿下没事,否则......我如何向王妃交待啊?”
说着丘福又要落泪,朱棣不禁失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忙道:“如今还不是说话的时候,本王之所以能脱困,全赖火真相救,他此时被困在敌阵里,你且带着人马将他救出来再说。”
丘福得令正要起身,不想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人高声道:“谢殿下不弃!派兵却是不必了,那些个元兵还困不住区区在下,哈哈哈。”
众人转头看去,却正是方才解救自己的火真血染道袍,稳稳地策马而驰,原本丑陋的面貌下竟极有几分威武之气。
朱棣等人连忙起身相迎,就连郑和都不禁感叹道:“道长,没想到你在白云观扫地都可以扫出漫天的灰尘,疯疯癫癫的,原来在战场上竟是个如此威风之人?!哎呀,这次若不是你,我们缺胳膊少腿怕是免不了的了。”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都不禁失笑,火真却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贫道早就发现燕山一带出现了不少曾经的绿林古人,细细打探之下才知道他们都已被朵儿不花收买做了内应,贫道情知不妙,便重入江湖将他们一一收伏,并且探得元兵已经集结于朝阳,发兵只在朝夕之间,便忙要来报信,不想正巧遇上燕王殿下。此乃天意罢了,燕王殿下命系于天,岂是凡人能动分毫的?”
听他言语不妥,混在人群后的庆童因与朱棣素来交好,忙咳嗽了一声,抢上前来,高声道:“燕王接旨!”
众人这才发现身后还随行了这么一个拿着黄陵圣旨的太监,忙一窝蜂地都跪了下去。
庆童这才展读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皇四子燕王朱棣七月奉旨就藩北平,抵御元逆。然燕北之地尚属太平,着调燕王朱棣暂回京师,另有任用。见旨即行,不得延误!钦此!”
刚刚到北平的燕王连脚都还没落稳,却又被召回应天?
众人听了都呆住了,饶朱棣也不明就理,许久方才醒悟过来还没接旨,忙叩头遵旨。只心中却不免惴惴:这突如其来、急急忙忙地又要自己回应天,莫不成应天出了什么变故?又或者是有谁告了自己的黑状,要回去受罚?又不知那应天府的道衍和尚如今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了?是否还在僧录司念经?再次相见,他待自己是否还会和往昔一样?又或者,他已经变了?
(第二卷完)
下午5点左右发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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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写第二卷的时候有点急躁,个人并不满意。
相信第三卷会好一点。
谢谢一直在跟读的朋友们!写得不耐心都对不起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