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凤苏亦晓得了她的身份,陆云看他神色并不在意她这个王上是男是女,只有担心,略放了心,后事等孩子生下后再说。
凤苏沉默了许久后,凝视他道:“我先离开,在这里待得太久,一会儿凤弃灵回来不见我,会生疑,若是母子平安,你便不必派人来通知,若不是,你即刻派人。”
陆云颔首,他离开后,他立即派人秘密去通知丞相周问,周问一收到消息便入宫到辰启殿觐见,假传了姒离要召他议事的假象,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追去的凤弃灵一路急跑,直到了鸾栖宫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后,才寻到了她,看看四周无人,走近将趴在假山边哭泣的姒欢伸手便搂入怀里,低头吻落在她额头关心低语:“发生了什么事?在殿内和你兄长说了什么?有孤在,莫如此恐惧,你告诉孤,若是你兄长不能帮你解决,还有孤不是。”
姒欢只觉天地之间只有她孑然一人,最信任的兄长居然是杀了父亲的人,对她极好的庶嫂是敌国商玄的人,从未曾真心对过她,竟一切都是在做戏利用她,所有人都是骗子,都再骗她,听了凤弃灵之言,如惊弓之鸟,猛然一把推他,含泪苍白着面色怒瞪他:“你也是骗子!”
凤弃灵早有准备,手臂陡然一紧,并未让她推开,反将她颤抖紧绷的身子强禁锢在了怀里,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姒欢初时剧烈挣扎,咬了凤弃灵,嘴唇被咬破,他也不松口不松手,依然耐心安抚着此时如惊弓之鸟的她,渐渐得姒欢停止了抗拒,软在他怀中任由他吻着,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袍,亦微微带着回应,眼底泪水却是流得厉害,好似要把一心的委屈和恐惧全部都流出来。
凤弃灵感觉到了她的放松,强力禁锢的手臂才松开了些,双眸睁开抬起头,以手指轻抚着她被吻得艳红的唇叹息道:“孤是骗子,只想骗你跟孤在一起,你愿意么?再过不了多久孤就要离开姒国返回凤国了,你兄长疼爱你,自然舍不得你嫁到凤国那么远,孤那日跟她提及此事,她不同意。”
姒欢闻言只觉虚无空荡的心被充满,眼角一滴泪水又流了下来,一言不发低下了头转埋在他肩头。
凤弃灵也未说什么,抬手抚在她头上安抚道:“你兄长无论做了什么,也定然是为你好,不必放在心上,过几日孤再跟他提提娶你之事。”
姒欢闻言却是突然抬起了头,红着眼睛凝视他,哑着嗓音道:“不必,我跟你走。你若再提,只怕她生了警惕,将我禁足,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为了她的王位稳固,她怎么可能允许她嫁给凤弃灵这个还不一定能登上王位的人。若不跟着凤弃灵走,她未来只有嫁给不喜欢的人一个结局,如今她能相信倚靠的只有他了。
凤弃灵犹豫皱了眉:“如此与私奔无异,对你名声没有好处。孤不能如此害你,孤是想要娶你,但定也要……”
姒欢涩笑着抬手一堵他的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必了,这次你离开,我必须也离开,我不想再在姒国待着。你会因私奔便嫌弃我么?”
凤弃灵急忙道:“孤怎会嫌弃你,孤只是想给你最好的,若不能让你兄长满意,终究有些遗憾。”
姒欢涩然嘴角勾起放下了手,转头重新埋在了他怀里:“她不会满意的,你何时动身,提前通知我。”
凤弃灵犹豫,良久后道:“孤再试试,若最终别无他法,再行此下策,待来日姒王回心转意了,再重新提亲补上。”
姒欢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的酸涩眸底闪着离开的决绝,她不能留下做了她争权夺利的工具,她要嫁给喜欢的人。
二人又待了片刻,待姒欢心绪平复下来后,凤弃灵送她回了宫殿,嘱咐她若是冲撞了姒离,让去赔礼道歉,他则随后回了辰启殿,去看情况。
辰启殿,他到时,见凤苏还在殿门外面伫立,问道:“姒王情况如何?”
凤苏道:“无妨,只是东西不小心被带倒了,王上现在召见丞相议事,我们出宫吧。”
凤弃灵笑笑颔首:“嗯。”
后面楚高恭敬道:“奴才去送殿下。”
一日后,商国王宫未辰宫,荀林父见商玄看完姒国传来的消息后,面色又冷又怒,诧异关切问:“姒国发生了什么事?”
商玄将写着消息的细绢给了他,伫立在窗前紧拧眉头一言不发。
荀林父急忙接过看去,消息看在了眼中,面色亦是大变。姒王难产,算算时间,昨夜信发出的时候,孩子还没有诞下。
收起了信,转眸向商玄冷峻笔立的背影看了一眼道:“王上莫太过担心,姒王和孩子会平安无事的。碧渊和暗人泄露消息让姒国长公主晓得真相,亦是无意之举,还望王上网开一面。”
商玄冷沉不语,良久后才道:“通知楚高,派人监视公孙碧渊。”
他还从来没有监视过自己手下的人,荀林父闻言放心的同时又有震惊沉凝,他这是不信任碧渊姑娘,彻底将她逐出麾下的意思。
王上怎可能因他传来尚未验证过的消息,便怀疑姒欢这次的事情会与她脱不了关系?她何故要挑拨坏了姒欢和姒王的关系?此事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碧渊姑娘自小跟随在殿下左右,此事还望王上三思。楚高只是从众宫女口中暗查得到的情况,事情或许有巧合。”
商玄闻言望在姒国方位担忧的双眸冷冷眯了眯:“她是寡人派人训练出来的暗卫,她有何心思,寡人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次的事情是寡人太过相信她能有自知之明,才害得她们母子有此一劫。”这笔账,凤弃灵,日后孤要你千百倍偿还。
荀林父听到这里陡然醒悟何处可能出了问题,眉心一皱,心头暗沉。碧渊,你怎能如此糊涂!你难道不知道王上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你以为掌握着据点大权,王上便不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么?你害得是姒王和王上的孩子,你让吾如何救你!
姒国,冷宫中,已经一日一夜过去,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陆云紧绷着脸,站在卧房门外,抿唇等着,房内女官还在教着姒离怎样调匀气息,怎么用力,以节省力气用在关键的时候。
不知是何时,房内终于传出了女官激动的声音:“看见头了!王上,用力!”
陆云听到这里,绷紧到极致的心口才微微一松,动了动僵直了良久的脖子,向外面看了看。
夜色竟然已经过去,天际微微泛着鱼肚白,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就在此时,“哇啊”的一声还算响亮的清脆啼哭声传了出来。
听这声音孩子有惊无险,平安无事!陆云只觉眼睛竟然一阵干疼,冷沉的面上微露波动,抬手轻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旁边跟随他来的药仆从未曾见过他面上露出笑色,此时微不可见的波动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脸上不由也绽开了笑容,转眸盯着房门,听着里面还在传来的婴儿啼哭声,悬在嗓子眼的心猛然落回了实处,莫名觉得自己终于能不再担惊受怕,不由偷偷靠在了墙壁上要歇息一下站了许久不曾挪动过的脚。
卧房内,已经疲惫至极的姒离却是强撑着不合眼,一动不动凝望着被女官抱在怀中啼哭的婴儿,眸底浮现着微弱的泪光和温柔涩笑,良久后才放心缓缓阖住了眸,旁边的婢女为她擦拭着汗珠收拾身子。
女官继续给孩子清洗了身子,待婢女给她收拾好后,才抱着襁褓到了床边俯身对闭目休息,但并未睡着的姒离唤了声:“王上!”
姒离睁开了眼,示意婢女扶她坐起,女官将襁褓中哭泣过后又睡着的孩子放在了她怀中,姒离小心抬手抱着,怀中的孩子柔软无骨,深怕一个不小心伤着。
可能是她抱得不舒服,紧闭小眼睛熟睡的孩子微微蹙了蹙眉头。
女医官见她小心翼翼,胳膊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抱,略微调整了下,低语告知道:“王上,是小王子。”
姒离凝视着睡得极沉,却看得出来眉眼间像极了商玄的孩子,不由想起上一世那个孩子,心头一股复杂涩然的柔意弥漫,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哑道:“你的名字娘再想想。”
话音尚未落尽,卧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陆云的声音响起:“王上,丞相来探视。”
姒离抬起了头,是该安排后面的事情了:“进来。”
旁边的女医官当即放下帘帷遮住了她们母子。
陆云和周问一同进入后行了礼,周问笑道:“恭喜王上!”幸好有惊无险,不然孩子出了事,王上的身体亦要垮了。
帘帷内姒离声音传出:“这两日朝内外情形如何?”
周问道:“与王上在时无意异,臣以王上身体有恙不能上朝,代理朝事,下朝后便去辰启殿伪装与王上议事,王上静心休养,不必担心。”
姒离放了心。
周问随即笑问:“不知是王子还是公主?”
姒离还未来得及说,旁边的女医官已经欢喜道:“是王子。”
周问面上登时大喜,姒国日后便有了太子了,对姒离道:“如今正是暑热之时,王上可以借养病带王后一同去夏宫静养,掩饰坐月子,朝内的事情有臣和六司负责,需要王上裁决时,臣再亲去夏宫找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