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一阵异响,不知是什么,随即是吱呀门被开启的声音,姒离压低到极致的沉静嗓音响起:“这里是密道,若是事情有变,你们立即顺着这条路出宫去找凤苏带上欢儿,让他护送你们去商国,从此之后再莫回姒国。”
话音落后,再无其他人的声音,半晌后才响起了陆云冷沉的声音:“若是事有不测,你有的是机会逃走,日后再卷土重来。”
碧渊柔婉低劝的嗓音亦起:“三王子定然愿意相助王上。”
姒离幽静无波的声音传来:“你们走后,孤才能走,记住这条密道,那日给你的地图上并没有,当初孤还是太子时,命辛槐暗中所挖,以备不时之需,父王亦不知晓。”
……
商玄听着本还凝聚的心神陡然受了刺激,脑中猛然一阵剧烈刺痛,他急忙抬手死死按住太阳穴,一手紧握成了拳头忍着,意识有控制不住的瞬息恍惚,每一次都必然会有的模糊女子背影浮现,一句遥远冷涩的话从她站着的地方飘到他耳旁。
“当时我正从太子宫的密道逃走,……替我而死……”
前面还有关键的两个字却是模糊不清,商玄本能强迫自己去想,面色渐渐得发白,额头上沁出了一颗颗的汗珠,却是恍惚空白的画面,只有那么一句,再也想不出什么。
就在此时,他们返回卧房的脚步声响起。
商玄如从梦魇般的恍惚中震醒,紧锁着眉头急暗一卷帘幔,将自己身子彻底包在了里面,看去黑压压一片,并不会被发现。
刚藏好,姒离便和几人从他身旁不远处走过,回到卧房后,直接关闭了房门。
商玄这才松开手,拧着眉心抬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苍白着面色轻步走到方才几人待过的地方,在立着的屏风后细细寻找着,片刻后找到了一道门缝,他眯眼拧眉凝视着,抬手去触。
那名女子从太子宫的密道逃走,只有姒离知晓的密道,会让她晓得,越发证明她和姒离的关系非同寻常。
方才又是痛恨悲涩交织,锥心刺骨,自从母妃死后再也未曾有过这等心绪,这女子与他究竟有何牵扯,若是至亲至近者,他又怎会失去了与她相关的记忆?一个姒国的女子是如何与远在商国的他发生牵扯的?姒离会直接道商国寻他合作,难道与这名女子有关?是否以前这名女子到过商国?
商玄压下心头又增添的疑问,收回了手,沉凝转身去了了灵堂,细细查看辰启殿内地形。
卧房内,碧渊边与姒离说话,边暗暗注视着滴漏,时间急速逝去,不多久便到了丑时,姒离起身道:“我回棺,你们休息吧,明日小心。”
站在旁边一直不语的子衿陡然走近按住了她的胳膊:“殿下!”
姒离见她眸底忧言又止,淡然笑反手轻一按她的胳膊:“安心,告知你们密道,不一定用得到。”
子衿本想告诉她商玄在此,见她误解,急张口,一旁的碧渊看出,当即起身走到二人旁边柔婉低语插了话:“姑姑该相信王上,让王上安心去吧。”说话间手指按在子衿另一只手臂上,轻轻一压,提醒她切莫一时感情用事,冲动坏了大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子衿怔了一怔,余光向帘幔看了眼,诸多心绪涌过,最终放弃,暗叹口气,嘱咐姒离:“奴婢在辰启殿等着王上。”
说完松开了手。
碧渊这才和陆云去送了姒离。
在密道口的商玄,听到灵堂细微的合棺盖声,才转身回到卧房,碧渊见他竟从外面回来,怔了下后,想到应当是秘密跟随他们去看了姒离所指的密道,便未问。
殿下此行,能越多掌握姒国的情况便越有利,一旦来日不需要姒国存在,要铲除它可轻而易举。
丑时到时的桂长宫中,司监看完滴漏,抬眸笑看闭目养神等待的姒纪,提醒:“王上,时辰到了。”
姒纪睁开了眼看向桌上展开的名单,冷沉笑道:“寡人迫不及待要看看明日葬礼时所有人的表情,这王宫,日后将是你我的,再无人敢置喙。”
司监闻言谦和一笑:“天一擦亮,王上就能得到消息,姒国是王上的姒国,臣定当鞠躬尽瘁,誓死效忠。”
此时的骊都,各处姒离亲信大臣居住的宅邸,被从外包围,沉沉睡着的诸人没有任何察觉。
姒纪手下率领的商国精锐军队当即破门而入,杀了守门的仆人,轻车熟路直直向各处卧房走去。
丞相府周问的房间被灌入一股浓稠的白烟,确认时间足够迷昏他,商国率军的将军和姒纪才从外悄然打开房门,轻步直奔卧房,黑暗燃起了火折子,一掀帘帷,同时挥剑,毫不犹豫便
刺到床上,要取周问姓名。
剑挥出去后,二人才看到床上竟空无一人,只有两个枕头在被子中塞着。
“不妙!”二人皆是久经沙场之人,陡然便反应过来事情有变,赶紧收剑,急忙转身要离开此地去看他处情形。
却不料身后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而打开的卧房门口站着周问,他们方才要杀的人,正被数名姒国士卒保护,二人面色骤然一变,姒离的人马!
右将军不给他们丝毫喘息之机,当即和身旁一名面色冷峻之人挥剑狠戾攻去:“你们还想去何处?”
二人急忙回剑应对,面色紧沉,他们行动的消息被泄露,难道是军中出了细作?右将军该在稷郡,又怎会在这里?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斗间想着,却是一团乱麻,难以理清是哪里出了纰漏。
右将军边打,边对着重重围住卧房的手下厉色道:“传王令,活捉二人官升一级,赏金五百,杀死赏金一千。”
话音落后,门口伫立的周问似是看出了二人疑问,好意告知:“王上假死而已,姒纪的毒药早被王上替换。张德命内侍下在解玉砂中的毒药只是无色无嗅的另一种昏死药,中了后症状与姒纪的毒药效果相同。”
商国将军闻言面色瞬间紧绷,急转一剑避开攻来的剑招又继续攻去。姒离竟然未死,还知晓了太子和姒纪合作!出现在房内的全是战场上与他们对战过的姒国精锐,太子和姒王中计了!
周问看他们还在誓死突围,说完后对着身后的人拍了拍手:“把东西拿上来,让姒纪的武卫将军看看。”
数名士卒端着几人的首级跨入了卧房,第一个托盘上的便是面色狰狞,死不瞑目的大司礼,第二个是司监长子,第三个………
周问凝向二人好意解释道:“戌时到子时这一个时辰,右将军率领我军精锐处理了所有乱臣贼子,子时到丑时,便埋伏在你们要杀的大臣宅邸,现在其他地方与本相这里一样,武卫将军,你若束手就擒,你之妻儿王上可赦免不杀,否则下场与他们一样。”
武卫将军心神大变,却依然面色不改,冷笑一声,手中剑招瞬间变得极其凌厉。他必须要出去,给王上传信!
周问摇了摇头转身,撤下了那些人的首级,去往书房等待结果。
夜色在打斗声中渐渐逝去。
晨光熹微时,桂长宫殿外走廊。
“快些!快些!”张德心急火燎得怒看抬着轿子的内侍下令,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得往下流。
到了殿门口,让轿子停下,他恐慌奔到了书房扑通一声对着姒纪跪下,急促道:“王……王上,快随奴才去见武卫将军!他性命危险,在殿门外,奴才把他抬来了!”
姒纪眸底笑意骤然散去,难道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商白果然另有阴谋,背叛了他,面色一沉,腾得起身便走出了书房。
张德慌张起身,司监面色沉变亦紧步走去。
姒纪一到殿门口,刷得掀开了轿子帘帷,见里面情形,面色骤然一变:“宫外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重伤至此?”说完急下令传太医。
里面武卫将军浑身是血软靠着轿壁,衣裳破烂,面色青白,已是垂死模样,发觉帘帷被他掀起,才睁开了已经灰败的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撑大眼珠子,虚弱道:“先……先王……”
姒纪急色去听,却不料他拼死逃出来入了宫却只说了两个字,便充血撑圆着双眼咽了气,还按着腹部汹涌流血伤口的手垂落下去。面色惊变,一把急去掐他的人中,沉厉急促问:“先王如何?你醒醒!是不是商白背叛了寡人……”
刚奔出的司监见此不在预料中的情形,脚步沉沉定在了地面,眉头紧皱,片刻后见四处的宫婢和内侍被惊住的神色,急俯身去按住了姒纪的胳膊,低沉道:“王上,节哀!此处不宜如此。”
姒纪手下的武卫将军毫无反应,闻言,铁青着面色收回了手,强压紊乱的心绪,看向司监:“立即派人出宫查看!”
“是。”司监领命后当场召集了数名禁卫军吩咐:“换上百姓衣服,暗中查探宫外情形,尽快回报。”
为何只有武卫将军一个人入宫?其他人出了什么事?商国那名将领呢?
姒纪面色紧绷负手立在殿门口,眺望着宫门方向,张德在旁小心吩咐将尸首抬走。
司监凝沉走到姒纪身旁:“方才武卫将军说了先王二字,不知最后要告知什么,但定是与先王有关。必须去辰启殿一探究竟,如今非常时候,也不必顾忌礼数。王上还须再下一道令,即刻关闭宫门,将来参加葬礼的公卿大臣都封锁在宫内,以防有漏网之鱼。无论传回的消息是否有利,直接让禁卫军处置在场有忤逆之心的大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
姒纪闻言沉“嗯”一声,当即按照他所言下令。
随即转身向宫殿内走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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