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终究要让王知晓,子尤抬眸将暗人汇报来的情况详细说出。
商玄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将风纹璧贴着心口收好,转身,子尤看不到他的神色,却心底控制不住地发寒。
“你说王后当真背叛了孤王?”
子尤垂眸道:“属下听王吩咐。”
安静许久后,灯烛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才又响起了声音:“传令尧国暗人,按兵不动,等待王后去联系他们。”
“只要她取得虞弃灵的尸首,孤王便亲自去去尧国接她归来。孤用后半世宠她,弥补这次怀疑之错。”
子尤听得出他最后一句是在自言自语,亦不会去多想主上命令,领了令。
尧王知晓蔺冢率军迎战,只拖延战事,直到收到商玄已经登基的私信,才撤兵回转尧国,并下令召见了虞弃灵,将此事告知他。
宫殿内,尧王略有怀念,看他道:“未曾料到寡人攻打商国之时,竟是商王葬礼,今日方收到消息,新王已登基,是三王子,玄。”
虞弃灵陡明白姒艳罹所言,尧王和商玄的协议内容原来是此,面色故作哀意,轻叹。
尧王又看向他身旁跪坐的姒艳罹,笑道:“右相若此时在商国,便是王后。可后悔答应了公子弃灵之条件?”
姒艳罹放下茶杯,轻笑对视:“若非答应,我怎有可能坐在此处与王相谈,性命比情份重要些,人总需有所选择,不可太贪心。”
虞弃灵并不在意,看了她一眼:“孤王给你时间。”
“多谢主公!”姒艳罹说罢,再次看向商王笑道:“王与商玄的协议已经正式达成,可否拨一百精兵给我使用一日?如今商玄登基,对主公极为不利,我要做些事情,让主公和王上共同安心。”
尧王精眸一闪,笑取出一块玉璧:“拿去,可调两百精兵!”
深夜之时,一座闭户休息的两层酒楼中一阵悄然动静,里面数十人被两百精兵押进了尧王宫内,包括从酒楼内搜出了尚未来得及销毁的传递消息之物。
尧王看过后,下令:“押入天牢,严刑逼问出传递消息的办法。”
姒艳罹看向满意的尧王笑道:“这是商玄在王都安下的据点,其他据点不足为虑,可以一直留下,以免打草惊蛇,审讯出办法后,王李代桃僵,继续与商玄通讯,他不会发觉。”
尧王笑抚着下颌美髯:“难怪公子弃灵不杀你,换了寡人也舍不得!”
姒艳罹将另一份清单交给太监:“王上助主公良多,为尧国处理后患理所应当,这同时也是助主公,不让商玄得知他真正情况。”
尧王接过清单,哈哈大笑看向虞弃灵:“可要看好了右相,莫哪日被别人觊觎,寡人无意,其他人却不见得。”
若非她是商玄心头之人,便强逼虞弃灵撇下这右相亦无不可。可惜她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留给他吧。商玄注意力在他身上,尧国便可觑得时间发展壮大,来日商国亦不敢轻举妄动。
虞弃灵笑看向尧王:“多谢王上提醒。”
回府邸的马车上,虞弃灵看向姒艳罹:“改日让你知晓我之势力情况。”
姒艳罹睁开了眸:“你我之间怀疑,非一日可以消除,此言若无一丝真心,我不会收。”
她竟当他所言皆是儿戏,她原是如此看他,虞弃灵不怒反笑道:“君无戏言,那夜既答应了你,你有诚意,我亦会以诚相待。”
此事做完,二人回了府邸。下午姒艳罹陪同虞弃灵和尧王亲自审问了商玄手下之人,却一无所得。晚上回来后她要沐浴,虞弃灵便遵守当时约定,离开了房间,侍奴站在外面伺候,只留下暗人在房外监视。
“此事大出我所料!”尖嘴猴腮的疾医皱眉看向虞弃灵:“姒艳罹竟当真毁了商玄的据点?”
虞弃灵道:“她既释出诚意,我自不会拒绝。改日议事,让她知晓些我们势力情况。”
疾医一震:“主公,不可!”
虞弃灵俊美的眸中流光微闪:“投桃报李,她给多少,我给多少。”
上卿狐晏笑了笑,对着眸色泛亮的疾医点头:“照主公说得做。”
虞弃灵返回时,卧房内依然水声响动,微怔,一个时辰还未沐浴完毕?见侍奴欲要催促,伸手阻止,转身刚欲离开,却听到说话声从门口传出,不由停住了步子。
“这些时日同出同入,姐姐觉得公子弃灵如何,与在商国所见可有区别?”
虞弃灵眸光一凝,不由又跨进了一步,她究竟做何想法?
“你想为他当说客?”
“是,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留下辅佐他,而非因姓性命受制妥协。姐姐性情我了解,不得你心者,绝不会尽心竭力……”
“幽君,”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论人,虞弃灵与商玄不相上下,但凤国和商国却相差甚远,他之情形来日是否能继位尚有问题,要想我心甘情愿,非你三言两语可以达成,除非他……”
话音顿住,楼幽君略带急切声音传出:“除非他如何?”
虞弃灵又近了一步,眸光敛思。
“除非他不继续站在门口偷听。”
侍奴见虞弃灵一怔,蓦然抬起头,发觉她还在,一收视线,便状似无事转身离开,可脚步却有些速度过快,侍奴急好奇垂下了眸,右相是怎么发现的?公子进来时脚步极轻,根本不可能听到呀。
房内,见门缝细长暗影消失,正在为幽君梳头的姒艳罹才继续道:“他要有让我留下的能耐。”
楼幽君只当她方才说虞弃灵是戏言,听到此刷的抬眸,惊喜:“当真?”
“姐姐何时骗过你?”姒艳罹言罢,望向菱花铜镜中的美艳面容,低语嘱咐:“以后你只继续钻研如何制造兵器,做个王后,其他事情不必再参与。凤国来日若想争霸,先进兵器不可或缺,虞弃灵无法离开你,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便永远不会被其他女子取代……”
楼幽君突然笑出了声,转身一把搂住了她,埋首在她腰间紧紧搂着,隐藏了对虞弃灵并无情感的眸光,安心笑道:“太子兄长变成姐姐,还熟悉了这女儿家诸事,真不习惯。不必替我担心,他只会有我一个王后,不会像父王那般,我更不会像母后那么想不开。”
姒艳罹轻叹,抬手轻抚在她还滴着水的青丝上:“姨母在却不能相认,姐姐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亲人,记住我方才的话,做好那两件事,其他事情,我都会为你打点好。”说着余光暗扫了眼什么都看不到的窗户。
楼幽君心头暖意波动,喉间忍不住一涩,红着眼睛抬头仰望她:“姐姐你要用心去看看弃灵,他绝不比商玄差,值得你辅佐,我们未来都去凤国,你的宏图大志他也一样能实现。我造兵器给你们用,我们还像在姒国一样,我那时候不总偷偷地造了兵器让你和辛追试验吗?”
姒艳罹笑擦去了她留下的眼泪:“我已在做了,否则不会毁了商玄据点,只看虞弃灵会如何对待我。信任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慢慢来,急不得。”
窗户上清晰倒影着她的颀长身形,腰腹间多出来的暗影是幽君,走廊外的虞弃灵听着房内声音,不由抬眸静静凝在她身影上。
“姐姐,力道轻些,又断了一根……”
“嗯。”
“我这是头发,不是你手中的剑,扯不断,再轻些!”
“用剑确实与梳头不同。”
……
“又断了十根,姐姐你是故意的!”
“把我们分离这五年的一次补上,一日一根,还差不少!”
“把你的佩剑拿来,我一次割断给你行不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毁伤?”
“……”
虞弃灵在她们二人身影上的眸光,微露出一丝说不清的复杂。已经相处如此长时间,为何他对幽君并无记忆中对王后之感,反倒对姒艳罹……
突然手臂被人轻按,“主公,”虞弃灵掩下一直不愿为人所知的心绪,平静转向来人:“上卿。”
狐晏若有所思看了眼窗户,以扇一指示意他,一同走到了苑外相连的一座湖亭中,月色下水波粼粼,蒙着一层薄雾。
狐晏直言不讳道:“主公若有意,不妨效仿上古舜帝,娥皇女英,一同娶了她们姐妹。凤国公族讲究出身,姒国楼氏是当初大周曾册封的唯一公爵,其他诸侯国皆是侯爵,对主公来日返回凤国登基甚有助益。”
虞弃灵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道:“上卿考虑极是,但我只能娶幽君,其他事皆可依上卿之言,唯独此事不能。”
狐晏并未生气,只微顿羽扇,若有所思凝视他:“要想让姒艳罹心甘情愿辅佐主公,这是最快的办法。”
虞弃灵微凝眸,突然笑了笑,恰如月下波光在俊美的面上荡漾开来,散去了方才肃重气氛:“上卿可是觉得我无法让她心服口服留下辅佐?”
狐晏笑摇了摇头羽扇:“我是怕你不明心意,又拿捏不准你心思,不如一同留下,做个万全之策。”
虞弃灵微怔:“上卿何意?”
狐晏亦不能确定几次所见是否如他猜测,今夜亦不过凑巧,想起提了此事,只笑凝他问道:“重生之事,虽匪夷所思,但臣相信。只有一个疑问,主公心中之人当真是幽君公主?”
虞弃灵皱眉。
狐晏继续道:“主公对王后记忆模糊不清,至今也只知她本身之事,却对你们共同经历过的几乎不记得。一个复仇的大概记忆和名字,便认定她为王后,主公仓促了些,有些事不可光靠记忆评判,更何况是有问题的记忆。”
虞弃灵突然沉默。
“以前只信中见听描述,如今亲眼见过,职责所在,表舅不能让你陷于困惑,影响判断,将这些时日观察告知,当初不知姒艳罹身份,如今臣劝主公慎重考虑。除了名字不相符,当初复仇为目的女子还有她。”
虞弃灵一时难以理清,凝向他道:“我会慎重,此事日后再言。”
狐晏笑颔首,重新说了另一件重要之事:“用了近一年,暗人终于将姒艳罹的身份查出来了,可惜是假的。”
虞弃灵突然冷了面色:“可查出是何人暗中阻挠查探?”
狐晏道:“这次能查出亦要感激阻挠的人,信息是他们泄露的,主公选个日子,我们带姒艳罹一同去见见这两个商玄手下。”
此时的商国未辰宫上空,星光黯淡,一层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不见月色。
两只看似普通的白鸽从不同方向落在了门口,伺候的大太监刘海了然,取下了鸽腿上绑缚的两个小布条进入殿内。
“王上,尧国据点被王后亲自率兵剿灭,人皆被抓。”
“放出王后身份消息的暗人被捕,一死一不明。”
声音在庄重的殿内回荡,久久不绝,刘海不料是如此消息,背对他伫立的商玄不见喜怒,读完后僵硬着身子出了一手心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