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琼知道温栀这几天都没去画室,所以直接去了家里。敲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憔悴至极的脸。余琼心疼地看了看,却什么也没说。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温栀惊讶地看着余琼。
余琼没好气地回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呢,我这几天没来看你,你看看自己都过成什么样子了,人都瘦了这么多。”余琼说着,把手上买的菜和肉放在桌子上,把带来的文件压在最底下。
温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不是这两天有些累嘛,就没心思收拾。”
说着,温栀把桌子上的菜挪到厨房里,再回头时,就看到了那份特意被余琼压在袋子底下的文件。
“妈,这是你带来的吗,可要收好啊。”温栀没太在意,还以为是余琼公司里的资料。
“那是给你的,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余琼道。
温栀好奇地拿过来翻了翻,结果彻底傻眼了。
“这是什么啊,都是外国字,我好像一个也没看懂……”温栀不敢相信地又看了几行,发现是真的看不懂。她英语还算不错,按理说不该这样的,但那些英文字母拼出来的单词,她见都没见过。
余琼看着温栀这不服输的样子,说道:“这是X国的文字,具体干什么的,你后面就知道了。”对于温栀的疑问,余琼闪烁其词地糊弄过去。
温栀倒是没怀疑,余琼总不会害她,所以拿过笔就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余琼接过,小心地放进包里,不再提这个话题。
很快就到了开庭的日子,鉴于关系重大,法院需要听取多方面的意见来决定温希的抚养权,所以这天,温家和纪家的人都到场了。
温栀抱着温希下车往里走,正好与也是刚到的纪衡迎面碰上。
纪衡面色复杂得看着一脸冷漠的温栀和怒视着他的温希,刚欲张口说些什么,温栀就已经跟他擦身而过,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陌生人那样。
经过纪衡的身边时,温希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只要把我从我妈妈身边抢走的人,都是坏人。”
纪衡身体震了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在后面进去了。
随着法官宣布开庭的法槌落下,这场审判正式开始。
纪衡率先站起来,细数温栀的种种不足。
“尊敬的法官大人您好,据我了解,温栀身为孩子母亲,在生下温希后并没有告知本人孩子的存在,同时在她单独抚养孩子的这几年,她因为各种私人原因导致孩子无法按时接受教育。而且,温小姐现在甚至给我的孩子找好了后爸,我认为这样的家庭环境并不能让孩子幸福健康的长大。”
纪衡说完,远远地向温栀看过去。
因为隔得距离太远,纪衡脸上的表情并看不太真切。但温栀看着这个面对她的不足都能侃侃而谈的男人,眼底的愤恨压都压不住。
因为温栀这边并未作出反驳,法官示意纪衡继续。
纪衡点点头,又道:“同时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温小姐之前,似乎还在夜总会工作过一段时间吧……这样不检点的行为,我认为并不能给孩子起到一个很好的表率作用。”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温栀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去。这是她最不愿提及的日子,这个人怎么能,怎么能……温栀低着头难堪地坐在座位上,忍受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却一句话都不说。
此时全场的氛围几乎一边倒地向着纪衡这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审判,应该会是纪衡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了。
就在这时,法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拉开。
孟凝手上提着个袋子,大踏步地走进来。
“在夜总会工作过怎么了?纪衡,你也不用这么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吧。法官大人你好,我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温栀的清白。”
孟凝说完,转身面对纪衡,挑衅地将手上的袋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开口却是对全场的人说道:“我是温栀工作的夜总会的负责人,我可以证明,温栀在工作期间,从未失身。这里是她出态时所有的监控记录,里面都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说着,孟凝又向纪衡走近几步,道:“这些够吗,纪先生。”
孟凝的出现,似乎是一个转折。她的这番话说完,审判厅出奇的安静。
纪衡伸手拨了拨面前的那个袋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孟凝,说道:“孟小姐,这些东西只能证明温栀在工作时间没有出格。但谁能知道,在监控照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她有没有被带走呢?毕竟那种地方,进去了,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洁身自好啊。”
孟凝一愣,待听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只觉得火气直冲天灵盖,张口责骂道:“我说纪衡,你还要不要脸!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啊,你这么想温栀?你自己干了多少猪狗不如的事,现在怎么不都说出来啊……”
那边孟凝还没有说完,席下纪父纪母担忧地看着纪衡。中途好几次,纪母都想站起来反驳,却被纪父制止住。
“你干什么拉我,看不到儿子被骂得那么惨啊。”纪母不解纪父的行为,压低声音问道。
纪父嗔怪地看她一眼,解释道:“你觉得那小姑娘说的话不在理吗?这次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理亏在先,哪儿还有脸去替儿子说话。”
纪母还是有点不满,“那你就看着儿子被欺负啊。”
“你觉得你儿子能被欺负?何况这次要抚养权这事儿,我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失败了也好,起码温希那孩子不会怪我们……”纪父说完,目光又转向台上。
“我就问一句,温栀这些年受的苦,你都要当没看到是吗?”孟凝愤愤地丢下一句,等着纪衡的解释。纪衡却仍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一副任由孟凝骂的样子。
席下,温乔看着这样的局势,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凭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向着温栀说话,而且纪衡居然一句也不反驳,难道就这么让局面被她逆转了吗?
这么想着,温乔猛地站起身,冲席上道:“孟凝是吧?你一不是纪家人,二不是温家人,今天这场审判你有什么资格参加。这审判厅是还人公道的,可不是随便哪来的疯狗都能撒野的地方。”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了,孟凝听完,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立马就要开口还回去。却没想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纪衡,这下终于出声了。
“温乔,你一没有提供证据,二在席上公然出口骂人,这又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纪衡说完,一双充满冷意的眸子看向温乔。
温乔不敢置信地看向纪衡,说道:“纪衡你没听错吧,我是在为你说话啊!温栀那种女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出来,你清醒一点啊,总不会四年过去,你还被她迷惑了吧?”
纪衡听到这话,脸色愈发阴沉。
“管好你自己的嘴,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要抚养权是他跟温栀之间的事情,并不代表谁都可以来踩温栀一脚。
这下场面彻底混乱了,坐在旁听席的人上场发言了,而本该是原告的,现在却帮着被告说话。法官被现在这场面吵得头疼,敲了几次法槌要求肃静,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安静!现在最主要的是孩子的想法,孩子带来了吗?”法官出声问道。
这一声,倒是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所有人一齐望向温栀怀里的温希。
温希顶着十几道目光,慢慢站了起来,还没出声,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纪衡当我的爸爸,我只要妈妈……”温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短短的几句话,却说出了孩子心里的心声。
纪父纪母站在另一边,心疼地看着温希。
纪母忍不住偷偷擦了擦眼角,感慨道:“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时,从开庭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温栀,突然站了起来,语调平静地开口,像陈述一件不相干的事,但谁都能听出来那声音里压抑的颤抖。
“纪衡,你说我生下孩子不告诉你,但以你当时恨我的那个程度,我告诉你了,孩子现在还能活着吗?你说我不送孩子上学,但你也不想想,是谁把温希从幼儿园赶了出来。”
这话一出,纪母羞愧地低下了头。
纪衡慢慢握紧拳头,眼里全是压抑的哀痛,他低声恳求道:“温栀,别说了……”
温栀却并不管他,继续开口道:“你说我给温希找了后爸,但我独自一人撑过来的那四年,受了多少冷眼多少委屈,你从来都不知道。温希白血病需要骨髓的时候,你这个亲爸又在哪呢?明明答应了捐献手术,却在临手术前反悔,这就是你这个亲爸干的事……”
偌大的大厅,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的心情都随着温栀的诉说而起伏。
“我跟你结婚的那几年,先是有温乔,明明是她自己放的火想摆脱你,却诬陷到我身上,说我放火烧亲姐,你信了,恨了我三年。后来又有了杨梦瑶,你为了她敲碎了我的左手腕,又恨了我四年。你知不知道,一直到现在,每次下雨天我的左手还会痛啊……”
当年的真相再度被扒出来,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几年前的那场火其实是温乔放的,这在上流的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下被直接揭开,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当年的内幕。
温栀说到这,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坐下,泪如雨下。
纪衡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痛苦地撑着头。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温栀这些年过的什么生活,不知道温栀怎么独自撑过来的,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四年……
几分钟后,法官再度敲响法槌,问纪衡道:“原告,你现在保留上述观点,坚持诉讼吗?”
温栀最后一次看向纪衡,却绝望地听到他说:“我保留最初观点,要回温希的抚养权。”
法官落槌,宣布到:“审判结束,根据各方提出的证据,经我们讨论得出,孩子抚养权归孩子父亲,纪衡所有。”
温栀再也忍不住,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过去,用尽所有力气,给了纪衡一耳光。
“四年前我就该死心的,这次却又相信了你,是我之前错了,纪衡你就是个混蛋!”温栀声嘶力竭地喊完,脱力般滑到地上。
温栀眼里的绝望刺痛了纪衡,他别开眼,不敢跟温栀对视。
但所谓绝处逢生,说的就是这样。在法官宣布退庭时,却又发生了戏剧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