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楼开始,云山便开始了一路的观察。
此中的房间,看外观倒是古色古香,颇为端庄。门外皆挂有巴掌大小的黧色令牌,略呈人耳之形,似玉而不润,似石而微透。至于其上所刻之字,则俱是自然万景之名,且魏语与大通言皆有。
据这位阿四介绍,启动平灵阻识阵的阵印,便在各屋房门的反面凹槽之中,与门外的令牌相互吸合,样式相同,且无需特殊法诀,只需注入一定的法力,即可启动,而后便会一直维持下去,直至屋主退房离栈,并且此过程之中的灵力损耗,均由店家供应。
……
行到三楼走廊尽头的门前,见及“绿水阁”三个字,未等此人询问还有何吩咐,云山立时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转目看到阿四下了楼,若有所思地,呆立了一会儿,云山这才双手一前,推开了房门。
迈步而进,面无表情地端详了片刻,确认并无甚么不妥,他便立又转身,关上了背后的两扇木镂门。之后向那令牌伸手一覆,待得法力一涌,一道无色波澜,如湖面扩散的涟漪一般,遍及了全屋,旋又消失无踪,他这才又即时展开了,减了些许疲乏意的神识。
片刻后,发现果然是连屋窗都出不去,他便知晓了,此阵确如掌柜的所说——无论何况,无人可窥,无人可闻。
不过,这恐怕也仅限于普通的筑基境。
好在这种防御力,倒也够了。他也没什么此境之上的死对头,而那种存在,也犯不着跟他一个小喽啰过不去。
只是神识倏而一回,他却还是挥手一拂,伴那流光数闪,便将六面阵旗,插立在了此阁之中,早就预设好了的几个器槽之内。其后取出阵盘,一番施为,他便在这屋内,复又布了一座六树金风阵,紧贴起了外层的无形阵幕。
料想有这双重防护,应该是能保妥当了,他面上才突然浮现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之后蓦地一声喟叹,似是呼出了全部的气力,他的身子,便也就随之松垮了下来,略显了几分佝偻。
随即右足一抬,他就快步走向了里屋。
翕忽之间,见到一张软床,他更是当即就心急火燎地,连忙躺了上去。而后不过刹那,这座静室里,竟然便有了一阵又一阵的,微弱的鼾声,蜂鸣蚊嗡似地响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他的一只脚,都还留在外面,他整个人的摆放,赫然也都还是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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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第四天之后,日上三竿之时,云山才终于是悠悠然地,醒转了过来。
睁开眼皮,双瞳骨碌碌地错开,观察了须臾,复又一聚,而后无神无念地,望了床顶的纱帘半晌,他这才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可是——
这刚一坐起,他的眉头,却又马上皱了起来。
因为他的整个身子,在这一刻,竟是显得无比酸软乏力,似乎是因不妥当地睡了太久,而又体力不支之故。
心生了悟,于是双腿一盘,上身一直,待得吞了三粒辟谷丹,他便即时摆出了打坐的姿势,开始了炼化与行气。
随着《鉴天无相归元玄功》的修习时日渐久,他的身躯,也一直是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到了如今,他倒也没了那种凡人久饿之后,还需缓食遏饥的脆弱了。而且这身子的抗饿耐饥与消食化飱的能力,也产生了相应的增进。故这辟谷丹的效力,往常三日一颗的量,对于他而言,也已然显得有些不够了。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右臂一落,光霞一逝,云山便收起了刚刚观阅完的一枚玉简,而此之后,他便眸中带思地,静静地沉吟了起来。
几个储物袋中的物资繁多,但到了眼下,却都已经被他给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复又分置了一遍。
数日之前,毙于他手中的侏儒与鹄面人,二人的储物袋之中,合共竟有骇人听闻的上万颗灵石。而且还储有五瓶半的奇孜回元丹,总数五十七粒,虽俱是不入品的,一粒却依旧能恢复他七分之一左右的法力总量,且耗时不过三息,远胜于灵石的回气之效。
这二人比他弱上数筹,但其所携的灵石之量,却比那被狼群所杀的两人,还要多出近倍之巨。如此前后矛盾的事情,委实是又扭曲起了他的判断。他现在,几乎是完全变迷糊了。李部与后四人的差别实在太大,竟是导致他现在,一时也不知,到底该以哪方作为标尺才好。
幸而不久之后,他就该去趟坊市了。探一探物价,此事应当就可估算出个大概,进而帮他重新理清己身所遇之事。
而除此之外,在侏儒与鹄面人的两个二十方大小的,储物袋里面,还有着四枚玉简、一枚灰黑色的龟甲骨片、三只琉璃犄角、八只出自羽、鳞二类的琉璃骨爪,以及两对半仞长的琉璃剑齿。
至于法器,则除了那件焦黑木盾与雀形雕塑之外,还另有两柄白玉簪剑、两片雾天青叶、一面镜器与一方墨砚。
那面镜器,自然是在被他发现的第一时间,就业经被吞噬分解了。而此外的法器,观其气息,竟除了宗门配备的以外,赫然全是上品之阶。
四枚玉简,一为《葵水极寒功》,一谓《叱古焰鲂诀》,一唤《分火拟禁法》,一名《水法常录》。
前二门功法自不用赘言,因为全是宗门所出的,较为高等的主修法诀。至于后二者,《水法常录》记载有三十五种水属术法,皆是练气后期,才可进行初步修习的种类。但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其中的一部分,也仍旧可堪大用。而《分火拟禁法》,则是一种借助特殊禁制,同时凝聚出可操控的,数量颇多的具形火焰的术式。这已然算得上是一种子母连环之法了,对丛竹苞这个意境的参详感悟,颇有助力之效。
那日,鹄面人凝聚出的诸多焰雀,多半便是用上了此法。
不过——
这东西应该是专门为了那枚灰黑色龟甲骨片上,拓印着的,一门名唤《绝焱合灵炼》的,半炼器之法而准备的。
此法之所以被称为“半炼器”,一是因为施展其中法门之后,可以对炼器材料,进行初步粗放式的加工,从而大幅提升最终制器的品质,二则,是因为此法还可用于杀伐攻敌。
通过在至少九个、至多三百六十五个具形火焰的内部,构造出一个玄奇阵禁,那么在围困住所炼之物后,使用者便能够在一瞬间,令之齐齐爆发,合所有具形火焰之威,压聚凝缩,将待炼之物的他部菁华,全数逼入最坚固的部位。
其效用妙奥,精细有加,却也宽宏大气,也不知是如何落在他二人手中的。
然而,这有一利,自然就也有一弊。
如此施为之后,将会在那琉璃之物的内部,留下少量的顽固杂质,而且会蕴含着颇盛的炎力。因此之故,这东西自是不适用于,那些要求纯粹于某属之力的宝器。而至于其中的杂质,虽说顽固,但也依旧是能通过水磨功夫,将之消除化解,只是耗时极多罢了。
这种法门,用在实战对敌之上,倒是与《炎竹乐》其后的四大意境颇为契合。而《炎竹乐》与《风松舞》又同出一源,所以此法多半对后者,也有一定的启示促悟之功。
而且,纵然他这一个时辰,不过是粗略地观了此法一遍,尚未精阅详参,竟赫也是有了一些感悟与体会,略生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意。
凭借他压固过的深红火焰,一旦以此法,再度束缚式的爆发,其威能绝对是恐怖之极。而在此程度之上,一旦额外配合了《炎竹乐》、《风松舞》之后的形意,那么其威力,就更是难以想象了。
甚至于,只怕是一旦风火融汇,立时便能成为他的杀手锏!
而威力如此巨大之物,操作如此繁复之法,即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心多用,也依然是需要雄浑深厚的神魂识力作基才行。而这,八成也就是鹄面人那日,操纵诸多焰雀杀牛和攻己之时,看起来明显不堪重负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