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三道攻击将近未即的刹那,李部竟是蓦地腾空而起,鼓动起了全身的法力,使之如一喷发的火山一般,暴走喧天了起来!
眨眼之间,就将其身上的血衣血翼,爆碎成了一片涓末微埃!
“噗”的一声爆鸣!
此处登时便有一道血晕显化成型了,如夏夜轰雷般突兀而起,转瞬就已扩散成了一圈狂暴恢宏的球形气浪。
弹指的功夫,就不仅是推开了堪堪而至的水箭和白蓝光团,而且还紧接着,就化为了无数残片,轰的一下,散飞至四面八方,继而又在空中分解为了密如蜂群般的血色微质,而后霎那,这些血色流荧,倏而齐齐一动,就凝为了一只殷红色的渔网,朝着云山的身躯,轰然笼罩而下。
云山察其灵涌,脚底一阵气震,当即就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狠狠地蹬起了脚下的地面。若无差错,凭其速度,自然是瞬息就可闪逝而离,及时避出血色渔网的笼罩范围。
却怎料——
其双脚之上,竟是忽生了剧痛!
一瞬之烈,如刀绞,如炎炙!
即便是已肉分见骨,他也未曾跃离此地。
如此境况,只因先前的那柄金纹木刀,崩解所化的碎屑,与那些断裂的血翼金丝,这些恰巧被他踩在了脚下的东西,它们的断残毁损之态,竟然全都是假象!
它们居然是在其落于李部左侧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全数化作了金色的烟丝之态,飞快地缠绕上了他的双脚。
此物明明如烟似霞,却深植大地,既像是某种植物的根系,又像是长藤硬蔓之属,赫然是将他的双足,死死地固定在了地面泥壤之上。
刚刚只是蹬地而已,时间尚不过须臾,这些金色烟丝,便借着反向的劲力,割破了靴面,勒进了血肉,将他的一双脚丫,切损得血肉模糊,近已断骨裂骸。
这东西也不知是何物,由刃化烟之后,锋利程度居然是不减反增。陵劲淬砺,劚玉如泥,也难以述尽其锐。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腿部因灌元充灵,而如铅如钢,故哪怕是青揕,恐也绝不可能伤其至斯。
如今,再若想逃遁出去,恐怕也只有忍痛遭罪,让这些锋锐至极的金色烟丝,将他的双足生生断去了。
只是,若然断去了双足,他又如何再使用折雪飘鸿步?
深处雾海,又无可治疗骨断肢毁的药物,身旁还有一只贪宝精鼠,而且还无法动用飞云筏,更何况这雾海之中,还藏着一位能令他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窥视者。
若真是如此做,只怕这后果,将会更加凶险!
……
李部也不知是动用了何法,身外无灵绕,脚下无器托,此时竟然就已悬浮到了半空之上,且毫无不稳之貌。
见得云山被困囚笼,面上亦乍生了一阵慌张失措,他居然也是心激如荡,窃喜难掩了起来,以致于一时之间,连面庞都忽红忽白了起来。
一瞬气逆,他立时便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痛苦难受的模样,竟似要将其肝肺,都硬生生地咳出来。
连而不断的咳嗽,直到俄顷之后,压下了胸腹之中的翻涌,他这才冷声一哼,猖狂一笑。
“果然!这便是你的弱点!”
“都已是向天而行的修道之人了,居然还将这些俗物珍若敝帚!一言以激之,便怒发冲冠,愤不可遏,自蹈死地。”
“真是蠢物!”
一边说话刺激着云山,一边却又迅速转过了身。
光霞一闪,他的右手之上,便又出现了一张灵符。而后真元一聚,他便欲将其施展开来。
却是那只贪宝精鼠,在射出白蓝光团之后,其整个身体亦紧随其后,朝着李部窜了过来。但由于它的速度,差那白蓝光团实在许多,而其先前又受了李部含怒一击,败退极远,故而直到此时,它也不过是才奔到了李部的前方,大约十丈之处。
望见李部猝而转身,面向了自己,霎时之间,鼠毛一竖,它竟是忽然就畏葸了起来,甚至于几个磨蹭之后,它竟还停了下来。
而后——
恼羞成怒地一声嘶鸣,其全身的淡蓝皮毛,便开始大放光明了起来,隐隐约约地,竟构成了一道气势磅礴的青色光影。
那是一只,足以比拟一座小山的碧玉似的巨鼠,莹莹生辉,熠如日映之琉璃!
额上正中,印有一道青蓝色的月牙纹路,双耳形似枫叶,四足生有细鳞,一只如蟒蚺的长尾之上,则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长达四尺的蓝色晶玉一般的针刺。
目睹李部弹指凝元,感受到其中隐含的威胁,略显凄惨的腥口一张,它顿时就又是一声啸鸣!
俯仰之间,其身后的那道虚影,竟也就随之就仰天怒咆了起来。
风声一起,那根巨尾便从其背后蓦地一甩,如同攻城伐寨的投石机一般,蹦弹而起,似鞭而直!
于是乎,那些蔚蓝色的晶玉光影,便也就如冲关破隘的密集石雹一般,疯狂地喷射了出来。甫一掠空,便化为了一片璀璨辉煌的光矢之雨,将李部的身前之地,遮了一个“风雨不透,泼水难入”。
一式之出,竟是威势无俦,宛如燎发摧枯一般,逼得其周遭的雾气,朝着四周仓皇地退了出去。
见得此幕,云山慌首一抬,便拭去了满脸的阴郁恓惶之色!
眸光一瞬而耀,那灿亮之态,竟好似九天之上的银河星辉,尽聚了其中!
而李部,睨见贪宝精鼠所展攻势的强横威力,面色也顿时就凝重了下来。
脚下空气忽而一阵扭曲,身子骤然一扭,他便欲闪身避开,而非如之前打算的那般,妄图施展灵符强行反击,以给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贪宝精鼠一些教训。
只是——
他刚这样想,却发现自己身周的雾气里,就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光亮!
不过一转身的功夫,自己的身后,竟就如有大日初生一般,倏而刺破了黑夜,张射出了令人魂飞魄散的奇绝之力。
明明色温如阳,光芒似炎,然而他却只觉得一时之间,竟已堕在了冰天雪窖之中,冻得他瑟瑟发抖,身生砭骨之寒!
因为他此刻,居然是完全动不了了!
眼珠、头颅、四肢、躯干、法力、识力,通通如是!
震骇欲绝,亡魂大冒之际,竟连缩下瞳孔都没做到,便见得眼前忽有鸟集鳞萃的蓝色光影,如涛雪般席卷而至,扑面而来。
※※※※※※
几息后。
李部的整个身躯,便已经被彻底射烂了。
除了一个储物袋、一个灵兽袋,和那颗血红色的不规则物以外,便只剩一地的血渣肉糜了,就连刚才的那张灵符,都也被毁得干干净净。
而贪宝精鼠,则是神情萎靡地伏在了不远处。原来光亮油润的淡蓝色毛皮,此刻却是黯淡无光,显然招出那只释月苍鼠的光影,即便对其而言,也是大耗元气。且其此刻,看向云山的深青眼眸之中,更满是惊悸畏惧与疑惑不解,以致一时,竟也不敢妄动。
失去了李部的灵识操控,束缚云山的金色烟丝,自然也就陡然散了去。
在地面上一凝,这东西便化为了数颗圆滚滚的金色液珠,而后,便全都朝着中间汇聚了过来,一个呼吸的光景,便已化为了一颗蛇胆大小的金色圆珠。其内部是荡漾不止的金色液体,其外部则包裹着一层不软不硬的隔膜,膜上有着细如发丝般的褐色木质纹路,蜿蜒曲折,形成了一株枫藤的模样。
血色大网则是软软地摊在了地面上,开始了缓慢地融化与分解。就像是有什么奇毒无比的东西,正在腐蚀着它一般,一时之间,“滋滋滋滋”的怪异声音,竟是断断续续,不绝如缕,宛有存亡一线之势。
无数的血红色流莹,从这血色绳络之上,挣扎着逸散了出来,如云如雾,飞舞于空,然后就如万流归海一般,尽数汇入到了那颗血红色的不规则物里,使得那物之外,笼罩着一层不断闪烁的血色光晕。
陡而见此,一时尽是好奇与迷惑,于是眼角一扩,灵识便滚滚而出,浸入到了其中。
蜻蜓点水,一触即收,眼皮连眨的功夫里,云山竟就浑身一抖,生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这些血红色的流莹,居然是一只只宛如涓埃之微的血色虫豸,六足、二须、六翅,头颅狰狞,满身刚毛,可怖之极。
原本,他还对李部的血衣血翼觊觎不已,可是现在看到了这些小虫子之后,他却是生出了许多抗拒之意,在那烦厌恶心之中,甚至还夹着一丝恐惧惶恐之意。
让这种奇怪的虫子,钻进自己的身上血肉之中,他绝对是打死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