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天和终于面色大变:“你……你……你已晋入圣境了?”
白若离摇头笑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借海啸之威,以乾坤一气笛勾连天地,暂时拥有了圣境的能力而已。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未必便是你的对手。”
鲍天和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本不用解释得如此详细。”
白若离道:“相识多年,一起做过那么多的事情……我又怎能忍心欺瞒?快回去吧,面对一个圣境高手,你逃回门中,他们再霸道,也不至于强加责罚。”
鲍天和心想:不,不明白的是你,你是客卿,看到的只是偶尔的片段,哪里会知道,在那个小女孩的眼中,与“疑神疑鬼”、“怠惰因循”之类的相比,“无能”和“懦弱”才是最大的罪过!
打不过圣境高手,那是我无能;不战而退,更是彻底的懦弱!
他抬起头来,终于道:“不必多说了,今日有死而已。”
白若离一怔,无奈道:“看来只能我跑了!”
话至此处,双方都下定了决心,一个决心继续跑,一个决心继续追。
但便在此时,四面的狂风忽然轻柔了起来,二人不约而同地向着天空中看去,只见低沉的云层被强光割开,渐渐地稀薄;昏暗的大海止住了肆虐,平静如同镜面。
太阳自云层的豁口处显露,投影到海面,二者的中间又生出两个距离极近的光球,天地中仿佛瞬间出现了四个太阳。
大地停止了震颤,已经冲上陆地的海水一时无力回头,但终将回头。这一场摧枯拉朽的海啸,自此开始消弭。
“那是……”
鲍天和似乎看到了隐约的人影,但又被强光所掩盖,瞧不真切。
另一边,白若离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软软地向着地面倒去。
海啸停歇,她勾连天地取得的圣境修为自然也如潮水般退去,甚至还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吐血昏迷过去。
她心中在想:“早该跑了……解释来干嘛……这次轮到我被废去修为,斩去双足了……不甘心啊……”
这惊悚的念头竟让她回光返照般又清醒了片刻,但伴随而来的是更为剧烈的疼痛,更为眩晕的大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茫然的鲍天和,便终于沉沉晕倒,不省人事。
分水哨无力地落到地上,四面的海水涌进来,想要将其吞没。鲍天和却更早一步,从地上将她捞起。
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坠落,掉入了海中。
接着潮水纷纷退去,只余下泥泞而狼藉的大地,和散于空中无处不在的腥气。
鲍天和一时茫然,他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却不料突生变故,白若离昏迷不醒,真的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这反教他为难了起来,不谈多年的情谊,光是方才,白若离占尽优势时,也只是想困住自己逃跑,他又怎忍心真的将这“叛徒”带回门中去?
但若不带回,自己怎么办?
丢下她跑回去,就说没抓到?先不说能不能瞒得过别人,截空星如此光景,随时有不测之灾,白若离身受重伤,如何能撑过去?
何况……她还是如此美貌出众的女子!万一落入歹人之手……
他站在平静的海边怔怔地出神。
忽然间,他感受到了灵气波动,前所未有的剧烈。他看到前一刻还平静如砥的海面忽然间支离破碎,开始了轻微的沸腾,紧接着,整个天地都似乎沸腾了起来。
有不知名的力量于大海的深处开始抽取苍穹以下的所有灵气,迅猛且狂暴,在天地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灵气卷入了海水。这场风暴席卷了天地,身处其内,鲍天和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早已失去了动弹的可能。
他只能全力运起师门的心法,护住自己以及面前的白若离,害怕一不小心便会被这莫名的力量卷入海中,更担忧自己百年的苦修,一身真元也会随着天地灵气一起被抽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中忽然见到了一艘巨大的飞船自云中而降。飞船通体漆黑,其上有无数纹路图案闪耀,此时船底打开,向外喷洒着道道霞光,但只是瞬间,霞光便尽数下落,投入了海中。
那是……鲍天和立时便认了出来,那是截空星第一大派天心门的飞舟,此时正燃烧着灵石对抗着重力。
飞舟行走依靠于灵气,此时灵气被飞速地吸取,它便也再维持不住悬浮的状态,不断地下降。这种情况下,便是投入再多的灵石也无济于事。
距离海面只剩两三里时,飞舟上黑光闪起,蓦地凭空消失,一袭暗红的长袍在空中飘起,天心门的门主高力士执剑凭空而立,身后是服饰各异的二十多位修士,皆是天心门的知名高手,修为大半都在超凡境以上,但此时却不足以在这灵气风暴中稳住身形,摇摇欲坠,全依仗高力士的帮助。
二十多人之后,又以金锁缠绕,拖住了上百名修士,皆是一水的黑金短衣,剃着光头。那是飞舟上的水手,位虽卑却人人皆有真元境的实力,也只能在金锁上面色苍白地挂着。
作为截空星第一大派的门主,高力士早已入魔多年,但神智未灭,修为极高,有人说是圣境巅峰,也有人认为他早已迈入返虚。
截空星中,强大的魔门早已随着截空教一起逃离,或者在随后的几次扫荡中溃灭。天心门至此不过一两千年,实力却已超过了经营数十万年的七障门,那是因为此地魔门修士的修为进展极快,而未能真正入魔的修士却步履维艰。
——况且,七障门传承虽久,却一直不甚入流,否则早已逃离此地。
天心门虽强,但却只是暂时,他们的实力尚不足以离开此星,而紫霄宫与清虚门会定期组织弟子狩猎截空星,清理入魔的门派。
想到此处,鲍天和内心一凉:七障门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难以为继,此时已是半入魔的状态,且不同于以往,以往只是单个修士入魔,死了便没了,这次却是从根本上出了问题,门中上至门主,小至外门,无一人能幸免。
或许……七障门也将落入下一次清扫的名单中,成为浩荡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