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龙的第九世,终于完成了彻底的蜕变。这一世的他自小便是神童,出生时便有天地异象,两岁能识字,三岁可吟诗。到了十五岁,他文通百家,才负经纬,又有生撕虎豹之力、万夫不当之勇。
这一次他以文名入仕,一路平步青云,踏入大衍国权力的中心,又献“平蛮策”三卷于国君。后五年,大衍国与珹国开战,于世龙自荐出京,以国君之命督师北军,其用兵也,料敌合变、出奇无穷,所战必胜、所攻必克。
短短三年的时间,本就在战争中占据优势的大衍国军势如破竹,攻破了珹国的国都,这个相持百年的老对手宣告灭亡。
此后安抚百姓,平定人心。以珹国之大,虽被吞灭,竟无叛乱骚动。
与此同时,于世龙在军中栽培了大量的亲信,又以种种手段或明或暗地布下无数的棋子,准备下一场名为“造反称帝”的大棋。
得胜回朝后的于世龙为国君所忌,封了公爵却闲置不用,他并不着急,每日里只是读书游玩,偶尔进山打猎。其实却仔细盯着天下大势,不容错过分毫。
又过了三年,驻扎于珹国旧都的将军巴东酒后失德,闯入了昔日的珹国国君、现大衍国安乐公的府中,见其妻女甚美,欲行玷污之事。遭到反抗后,在安乐公府中狂性爆发,大开杀戒。
珹国旧都抗议声不绝,百姓们围到镇北将军府前,誓要讨个说法,惩处恶贼。
没料到关键时刻,巴东率领一队骠骑从营中杀出,自后方冲入,纵横驰骋,杀了个血流成河。
一时间世人震惊,珹国旧地七郡皆反,镇北将军措手不及,被围杀于城南的定远山下,巴东亦同样死在了乱军之中。
郝仁却是知道,这位巴东将军,乃是于世龙布下的暗线,与黄泉村的巴五爷有着同样的相貌。
消息传到大衍国中,国君勃然大怒,将北军二十六位首领将军全都贬为庶人,且因此事牵连,斩首级一百多颗,发配、下狱无数。曾经的北线统领于世龙也被贬三级,斥其在家中反思过错。
接着遣征西将军贺进,领大军六万,赶赴北线珹国旧地,令其一年之内平息叛乱。
正所谓祸不单行,值此焦头烂额之际,东方的大梁国趁势出兵,拿下了“出云关”,斩首三千,又转为守势,在出云关左近与衍军相持。
于是国君又令卫将军边昌领十万精兵,火速支援东线。
在这一切的事情或是“事故”当中,于世龙似乎置身事外、毫无关联,除了闹事已身死的巴东之外,纵是其亲信,也不知于世龙的种种所为。唯有日夜不休,不得不一直盯着于世龙的旁观者郝仁,才知道其中的猫腻。
所有的事情,均是于世龙一手策划。
他不能决定国君的安排,但他早已熟知国君的性格与为人,其作为不会超出他所料。
他更不能决定大梁国的出兵,但他自有说客甘冒奇险,在大梁国中放出种种消息,又鼓动大梁国的文武官员,向上进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也不能控制前线的战况,不能决定输赢,但早有潜伏在大梁国中的暗线,献上了出云关左近的地图,托出了大衍国边境的兵力布置。
素来迟钝木讷甚至于痴傻的于世龙,在这一世竟毫无征兆地成了一个阴谋家。
不需要太过高深的算计与谋划,他所要做的,只是置身事外,不被人发现阴谋的主角而已。
征西将军的平叛之旅,因种种巧合或是难题,进行的不太顺利,被拖入了泥潭之中损兵折将。
卫将军边昌的东征之旅则不出所料地大败亏输,虽因士卒勇猛、装备精良,有过几次小捷,但连着三次大规模的冲突均吃了亏,合计东线的常驻部队,三次大战共折损了两万多人马,斩获却只寥寥。
大衍国国君震怒之下,又生换将之意,撤下边昌,令上军大将苏乾走马上任,却不料这次败得更快更惨,苏乾抵达东线的第一战,便中了敌人的诈败之计,追击时遭了伏击,折了一万多人马,在亲兵的拼死保护下冲回营中,差点直接做了俘虏。
有此一败,苏乾再不敢冒进,从此扎营驻守,再不出战。双方由是僵持半年,各无所获。
前线损兵折将,后方叛乱丛生,大衍国国君不得不在呼声中重新启用于世龙,发国内壮丁,抽取四海之卫士,集二十万精兵,又进于世龙为定远公,领大将军之职,全权主持东线战局,誓要一战而定天下。
其实国君早就有了不妙的联想,这是身为统治者的直觉。但拿不到证据,现今天下未定,又不能冒然冤杀功臣以激起民愤和军变。此时迫不得已,在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呼声中启用于世龙,却暗地里留了十二分意。
然而大将出征,君命不受。于世龙这一出京,好比鸟入山林,如同鱼入江海,早已无法控制了。
在此之前,他拼命地向国君索要爵位、豪宅、良田,与其说是安君王之心,更像是一场闹剧,戏弄世人。
他连妻子儿女都没有,孤身一人,要这些东西何用?
对了,没有儿子!大衍国君想到此节,又微微松了口气,于世龙没有子嗣,纵然造反这江山却要留给何人?
然而抵达前线,控制了局势的于世龙,却又忽然有了儿子。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带着三岁的幼子忽地出现——于世龙连这一节都早考虑过了。
接下来的一年,于世龙如有神助,大军平推向东,梁国军队在连折了五阵之后,再无反抗之心。军旗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降。到了第二年的九月,二十五万大军围住了大梁国都,忽然城门大开,梁国国君携着宰相,领文武百官一同出门请降。
于世龙这一次纳降,却非以大衍国的名义,而是以新梁王之名。早在三个月前,他便已经在梁国天柱山顶祭天,自立为王,号称与大衍国君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