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宁却此时忽然起身,在他还在反应的空档,迅速绕到他身后,拔出腰间的软剑,缠上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准备再反抗,毕竟一个女子力气还是有限。
可下一刻,女子手轻按了一下剑柄,软剑中刹时钢韧乍现,直直的陷入了他的喉咙。
血光四溅,溅了她一身,那人在她松手的瞬间,砰然倒地。
她并没有犹豫,向后跑向身后黑衣男子,将他的左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望了他一眼,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走”
卿宁知道,当初,他如果不是带着自己,他可以很顺利的逃脱,而此刻,如果不是扶着重伤的他,她也可以走完那一里山路。
可是,人之感情,相互扶持,可能就在于此吧!
两个重伤的人相互搀扶,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翻过了这最崎岖,也是最后一里的山路。
他们找了一个最接近大道的树林背靠背,互相支撑着坐下。
一来方便观察敌情,二来,也被容易被来寻找的人发现。
此时的卿宁,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拖着慕凌翻了一里的山路,她的伤口,再次裂开。而伤口撕裂的疼痛,比受伤时还要痛上十倍不止。
“殿下”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在他耳边响起“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
“活到九十九”
“呵呵”卿宁笑了一下,这个慕凌,真是到什么时候都开得出玩笑。
“可是,我们谁也承受不住下一波攻击了”卿宁靠着他,自认倒霉的说着:“没想到,没被火烧死,竟然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了,怎么想,都觉得亏啊。”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洞过房呢”慕凌一句话,巧妙的转移了女子的注意。
“怎么会?殿下风流满天彻,府内妻妾成群,又怎么会……”
“你见过我房里那个给女人住的小房间吗?我所以的妻妾,都在那里过夜。”
原来,那个房间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可是,为什么?
“殿下,这天,是不是又冷了”卿宁忽然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句。
没错,她冷了。一路走来,他知道,她是失血过多,再不医治,便会走向死亡。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慕凌开口,企图提起她的精神,尽管,他也虚弱至极。
“好”
“我有一个小字,叫凌寒,慕凌寒,是我母后帮我取得,活在这世上的,如今,也就只有你知道了,替我保密啊!”
“如果,我们这次大难不死,一定”
“卿宁”慕凌抬手,解下了脖子上的吊坠,晶莹剔透,白琥珀,世间难寻。
这个是他唯一叫母后的人,于皇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是他许多年来从不离身,倍加珍惜之物。
“这个给你”他将吊坠塞在卿宁手里,说道“若有一日,你有麻烦,凭此物来找我,我定会鼎力相助。”
卿宁用仅存的知觉握住了那个吊坠,不知过了多久,她朦朦胧胧的闭上了眼睛。
东边天际,被一抹白光划过,东郊大道,终于传来的阵阵声响。
“卿宁”这一声,是言奕。
“九哥哥”这一声,是慕沐。
“殿下,言小姐”还有许多声是跟随而来的官兵。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慕沐终于发现了他们,激动得大叫。
代北,皇宫,血,代北皇,火焰,母后,阿瑜……
一幕幕的残片,在卿宁眼前不断回放,组合起来,揪心而可怕。
“卿宁,好孩子,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宁儿,若有一日我有什么不测,记住,为了自己,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母后,阿瑜”躺在太医院病床上的女子嘴里喃喃出几个字,额角冷汗直冒,眉头紧锁,声音极其痛苦。
落在角落里黑衣暗卫打扮的男子耳中,格外心疼,他想走过去,想看看女子的伤势,想安抚她的痛苦,可是,晚了,都晚了,他如今已经没有资格了吧!
但是,鬼使神差一般,他还是迈开了步子,还是迈向了那个女子,近了,又近了……
他好像终于明白她在去触碰他面具那一刻的煎熬,但是,他那时还是选择拿开了她的手,可是,又怎知那一刻他的内心不是万分煎熬。
终于,是迈到了她身边,他想开口,再叫一句“宁儿”,他低下头,伸手,想要再次碰一下她,感受一下她的温度,离她越近,手,就越颤抖的厉害……
“殿下,殿下您慢点”
“殿下,您伤还没好,快停下”
门外嘈杂之声传来,他的手,终于是在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立刻抽身翻出窗外,可是他也知道,门口的平昭王看见了他,也正如他也看见了他一般。
原来,他与宁儿,早已是陌路了……
慕凌只站在门口,被那个暗卫弄的若有所思,而他真正不进去的原因,是女子口中那一遍遍的“阿瑜”
洛瑜,会是刚刚那个暗卫吗?可是,这一场生死下来,她竟然完全不记得他,可是,他竟然狠不下心不管她,只叫了吩咐人叫了太医过来。
自己转身,拖着步子,一步步往回走,一旁的宫人忙上前搀扶,生怕殿下出什么差错,皇上要了他们脑袋。
而众人拥护下的男子,只是低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慕凌啊慕凌,用二十年拼下来的骄傲,终于还是败给了她……
直到太阳只余西边一抹残红时,卿宁才恢复得能够下床,尽管走路还是有些吃力,但也是时候去看看自己的“生死之交”了。
她进去的时候,慕凌一袭单色黑衣,斜靠在床头,幽深的眸子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闪出一丝光亮。
她微惊,顿了顿,走了进去,坐在他床边,男子面色虽依旧苍白,精神却是好了很多。
“怎么舍得来看我了?”慕凌的语气,含着些赌气的意味。仔细听来,直觉他就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你不来看我,我不能也没有良心啊,生死之交?”卿宁回了一句。
“谁说……”慕凌顿住,他想说“谁说我没有去看你”。可是,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口。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名义说呢?
“说什么?”卿宁见他欲言又止,问道。
“没有”慕凌向里偏头,不去看她,赌气一般。
这样的慕凌,她倒是第一次见,仿佛一个孩子在责怪着她的照顾不周,这样看来倒成她的错了。
此时一个内监走来,低头提醒了一句“姑娘,殿下该吃药了。”
“哦,不过我看他这架势也不想吃吧!”卿宁故意打趣他。
可谁知,那个内监面色凝重道:“太医说,殿下因为伤口沾了水,还在发烧,这药一定要按时喝的,姑娘别耽搁了。”
伤口沾水?
卿宁忽然想起那时她问“殿下,你可有受伤?”
他的回答明明是“不曾”
难道……
她猛的回头,看向瞪着那个内监的慕凌。
慕凌却无意间撞上了她的目光。那一刻,他眸光微转,露出一抹如孩童一般的慌乱之色,不知为何,竟揪住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