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听得毛骨悚然,随后则感觉非常的气愤。
那些当官的还有个“欺上不瞒下”,陈珞倒好,说是把香粉的事委托给了他们家,却一声不吭的,什么也不告诉他们,以至于他们猝不及防地碰到了薄明月,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她看来,陈珞既然能一箭射得薄明月止步,能在上书房里揍薄明月一顿,就不可能不知道薄明月在做什么。
王曦怒气冲冲,反而把那香粉的霸道之处给忘了,一心只想着要找陈珞算这笔账。
可当她霍然站起的时候,又觉得这样也太便宜陈珞了。
真武庙和京城相隔大几十里,最关心香粉配方、与香粉关系最大的是陈珞,凭什么要她往返几十里,就为了告诉他这香粉有多厉害。
她才不干这种吃力之事。
她要陈珞自己找来。
王曦在逍遥子等人的注目下连声唤了王喜进来,低声和他耳语了一番,把这边发现的事告诉了王喜,并道:“你快马加鞭赶回去,问陈公子怎么办?我在这里稳住两位大师傅,待他吩咐!”
她就不相信他不来。
王喜应声而去。
王曦这才有心情和逍遥子、海涛说话。
她真诚地问海涛:“不知道您回复了薄明月没有?”
若是回复了薄明月,海涛不会这样着急地找王家能话事的人了。
他听着王曦那语气,好像和薄明月也很熟悉似的,加之王曦把随身之人叫了一个进来,十之八、九是去处理薄明月的事了。
他本意也是如此,因而略一沉思就坦然地告诉王曦道:“我和逍遥都觉得事关重大,还是先跟王家说一声为好。”说着,他看了逍遥子一眼,道,“不知王大小姐有什么打算?”
同样是被找上门来,率先告诉王家,肯定与逍遥子和王晨的交情有关系,可王曦也不会以为只与王晨的交情有关系,她笑盈盈地道:“两位大师,我年纪小,不懂事,却也受家中长辈的教诲,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如今这事错综复杂,其中关节不好一一向两位大师言明,可想必两位大师也是明白的。时不我待。两位大师有什么事,不妨直言,我们王家若是能做到的固然是好,若是做不到,也一定尽心尽力促成,决不会让两位大师无功而返。”
她这话说得不仅真诚,而且一矢中的,直击关键,终于让逍遥子开始正视她。
他目光炯然地盯着王曦道:“大小姐此话可代表王家?”
“自然!”王曦笑道,“不然我们家大掌柜来见两位大师即可,又何必让我来见二位。”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想,若是论钱财,王家若是做不到这天下就没有谁家能做到的。可若是论权柄,王家当然是力所不及,但谁让她身后还站着个陈珞的。
不管两人提什么样的条件,他们应该都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这次,逍遥子和海涛交换了一个眼神,逍遥子这才道:“海涛想向你们家化个缘。”
“化个缘?”王曦满头雾水。
什么东西值得海涛用香粉的消息和他们家交换?
她一时想不明白。
海涛垂下眼睑,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大小姐应该知道,我们南华寺在四顾山,一直以来,我们南华寺一直都想把四顾山买下来,可查来查去,都不知道四顾山在谁手里。前几年,好不容易听说四顾山是属于韶关翁家的,可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翁家早已迁居湖南常德。我们又找去常德,四顾山的地契却被翁家的姑奶奶当成陪嫁带去了德阳荆家。”
德阳荆家,是王曦祖母的娘家。
她不由张大了嘴巴。
四顾山的地契不会是她祖母的陪嫁吧?
海涛赧然地朝王曦点了点头,道:“若是王家能促成此事,贫僧感激不尽。不,不仅是贫僧,就是南华寺上上下下,都会感激不尽。”
韶关离蜀中相隔千里,别说是她祖母了,就是她大哥,也不可能在韶关置产。何况是早年间留下来的一张地契。
赠送给南华寺应该也无关痛痒。
王曦忙道:“您说的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若是我王家有这物,我此时就可以当家作主赠与贵寺,但是我祖母的陪嫁,那就得问我祖母一声了。不过您放心,我祖母向来事佛诚心,南华寺乃南边大寺,若是能向南华寺赠地,我祖母肯定倍觉荣幸。只是事隔已久,四顾山的地契是否在我祖母手中,还须问问才行。
“不过,不管这地契是否在我祖母手中,您既然说了,我们王家肯定会想办法打听到那地契的下落。”
夫家是不能动媳妇陪嫁的。
海涛松了口气。
南华寺这几年发展的越来越好,却受四顾山的限制,一直不能扩建。南华寺也因此没办法容纳更多的香客,很难和其他古刹争夺“华南第一大寺院”的称号。
若是能通过官府解决买了四顾山的地是最好,可他们和薄家之前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庆云侯府打理庶务的老爷是怎样的秉性,与其求助庆云侯府,不如与诚信守诺的王家打交道。
王家大小姐愿意去帮着问问,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谢大小姐了!”逍遥子愿意承这个情,笑着向王曦道谢。
王曦就仔细地问起关于香粉的事来:“能知道都放了些什么香料吗?若是真的换了其中的乳香用其他的香料,真的能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睡过去吗?如果换其他的香料,会不会有所不同?”
海涛也尽心尽责地回答她:“应该是我之前和逍遥说的那种香料。香料和药方一样,有君有臣,有主有辅,虽说用其他香料可以换了乳香,可到底怎样换?会不会留下比较明显或者是让人印象深刻的香味,现在还不好说。能不能让人一睡不醒,理论上是可以的,可具体换什么香料,还得小心验证……”
几个人一直在厢房里说着话,小道童还给他们重新换了茶点,上了水果糕点,他们边说边吃,边吃边喝,眼看着日头偏西,陈珞还没有出现。
这家伙该不是不方便露面吧?
就算是这样,也应该让人带个信过来才是。
王曦在心里腹诽着,却也没有办法在这里继续消磨下去,正寻思着怎么委婉地让海涛拖几天再回薄明月,或者是干脆不回薄明月,有小道童跑进来说王喜带了人来求见王曦。
她怀疑是陈珞到了。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吩咐大掌柜陪逍遥子和海涛说话。
逍遥子和海涛虽说目露困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王曦只管先去。
王曦跟着那小道童出了厢房。
此时夏日归西,赤金色的霞光铺满小院,陈珞穿着月白色织七彩宝相花织纹拽撒,手里拿着根乌金马鞭,身姿挺拔地站在院子的中间,仿佛天将,让人一眼望过去,再也看不见其他。
“陈珞!”王曦低声地道。
明明是她把他叫来的,可他真的来了,王曦的怒火却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薄明月找到了那个叫海涛的和尚那里?”他迎着王曦,皱着眉,连个寒暄都没有,直接就追问起情况来,“除此之外,海涛还说了些什么?他可曾提了什么要求?”
问题倒一针见血,却没有说薄明月的事。
王曦也觉得这件事挺紧急的,没和陈珞拐弯抹角,道:“薄明月的事你知道吗?海涛要我祖母的陪嫁里的四顾山地契,可我不知道那地契是否真的在我祖母手中,也不知道我祖母愿不愿意将地契捐赠给南华寺?”
陈珞微微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简单,不用解释来解释去的。
他道:“薄明月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若四顾山的地契真的在你祖母手中,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就这样简单的给他们,除了要查查他们为何一定要四顾山的地契,还要查查这海涛的身份。至于令祖母的损失,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没有把他们家当冤大头就好。
陈珞爽快,王曦也不含糊,道:“我这就派人回蜀中问清楚地契的事。若是地契真的在我们家手里,到时候我会让家里人把地契交到您手中的。”
补偿什么的,她并不担心。
相信内务府的一个机会肯定比四顾山的地契对王家的帮助更大。
陈珞非常满意王曦的说辞,道:“真武庙虽然比不上白马寺,却也建庙几百年。他们若是有心,肯定能查出我是谁。与其让他们跌跌撞撞地泄露了我的行踪,还不如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们。你和我一起进去,给我引荐逍遥子和海涛。”
他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甚至帮他打掩护。
王曦笑眯眯地应诺。
那笑容,在晚霞的辉映下却比霞光还要灿烂,宛若能照到人的心底。
陈珞微微一顿,这才抬脚进了厢房。
逍遥子和海涛骇然地和陈珞行礼,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
薄明月不用说,王家背后站着的居然是镇国公和宝庆长公主的儿子、腾骧左卫都指挥使陈珞,这事就闹得有点大了。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兜得住啊!
两个方外之人都有些局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