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仇啊,师父你不是一向与人为善吗?”到底在外面奔波了有段日子,坐下久了,梨霜便有些微微的困乏,靠在药鼎上微眯着眼睛,她的话语虽然精神,神色却不怎么硬气,只是懒洋洋的坐着,瞄一眼神仙大夫,“我可跟你说啊,要我采药可以,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不孝的徒弟!早知道师父我才不收你。”嘟嘟囔囔,神仙大夫不情愿的揉揉鼻子,“爹啊,我好歹也是你儿子,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啊?”
“你那徒儿,生辰是何时?”打量的却是梨霜。
“这我怎么知道?人家一姑娘,我好歹得避嫌不是,丫头,你什么时候出生的?放心,这是你师祖问你。”
“八月十五。当年我娘还差点给我起名叫月亮呢。”笑嘻嘻的答着,梨霜有些兴奋,“是不是出生的好了就能修炼巫蛊术了?”
“你就给师父我丢人吧,武功都练到这份上了还巫蛊,练不死你!”
“开玩笑嘛。人家都说徒弟要孝顺,我看着师祖一直脸上不好看,笑一笑十年少,师祖还是笑起来好,没准儿突然就神法大成了呢。”说着说着人也精神了,梨霜看眼大祭司,讨好的问,“师祖,你准备怎么惩罚徒孙我啊?”
“你和白鹤是什么关系?”
“白鹤?哦,他救过我一命,然后看着我说我根骨好,又教了我一套武功,就是这个生之灵气。”
“当真?”看着梨霜脸上的犹豫,大祭司补充,“若是让本尊发现你说的是假话······”
“那要是徒孙说真话了师祖是不是就饶过徒孙了?”
“且说吧。”话落袍袖一挥,大祭司随即坐到他身边突然出现的木椅上,一脸威严的俯视着梨霜。
“哇,师祖好厉害!”梨霜立马坐端正了,看眼神仙大夫,她讨好的笑着,“那霜尘就说了啊,事情,呃,其实还是师父他老人家引起来的。”
“关我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你的事儿啊?要不是你死活不肯来药山,又整天嚷嚷着要药材,我至于小小年纪就不远万里跋涉的过来吗?”
“药山?”大祭司显然有些意外。
“对啊,结果好死不活的遇到了条大蟒,然后白鹤突然就跑出来了,为了救我他受了伤,可他当时过来是要为铭织郡那地方下雨的。”
“下雨?”神仙大夫眼睛不由瞪直了,同时心里一个秃噜,丫头哎,你编也要有个限度啊,万一露馅儿了。
“我当时也不相信,可那人死活求我,我没办法就按照他说的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嘿,真下雨了,虽然有点儿小,可那人说他第一次施法的时候比我差多了,还一本正经的夸我聪明。哎呀,说起来,我也算当了回神仙。”这事儿确实是真的,不过时间和地点被改动了而已,要骗人不准备点儿材料怎么行?自己又不是神仙大夫!
“噗,就你那儿怂样儿,神仙?”神仙大夫当即就喷了,“那是我的名号,而且,要不是旁人帮你,就你?”
“就我怎么啦?要搁你你还不一定行呢,老小子,为老不尊,自恋狂,连自个儿那名号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神仙大夫的本事是不赖,可酒香巷子更深,世上的大夫又不止这一个。准确的来说,神仙大夫的名号传出来的时候还在星府成立以后,当然宣传的时候会说他成名几十年之类的,不过这名号也不算完全废物,起码安得广那个级别的还是知道的。
“行了!你瞧瞧你那副样子,教出来的徒弟也没个样子。”低斥,大祭司冷冷的看了眼神仙大夫,又看眼梨霜,“在有下次,直接废去武功,赶出师门。”
“是。”
“行了行了,那丫头打小被我宠的,也就是嘴上厉害而已,这些年我要有个危险什么的还不是这丫头四处活动。”
“哦,谁敢对你动手?”语气冰冷,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
“啊,爹啊,你准备为我报仇?”
“······”神仙大夫这表情,怎么说呢,好萌,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是养了几个好徒弟么,求他们去。不成器的东西。”说罢一甩袖子,大祭司站起身来便要走,同时对着门外道,“将任慕颜带出去,单独看管。”
“哎,等等。师祖!”梨霜站起身来。
“怎么了?”
“师祖,您还没说,饶不饶徒孙我呢?”
“饶你?”
“对啊,师祖,徒孙先前不知道那女子是师祖要的,一时阻挠师祖,如今知道了,师祖,你饶了徒孙可好?”说着行了一礼,梨霜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祭司,眉眼莹润,一时竟有几分乖巧。
“你愿为本尊办事?”
“愿意,当然愿意,为师祖办事是霜尘的荣幸,求师祖给个恩典。”
“好,随本尊出来吧。任慕颜,你留下。”看了眼梨霜,大祭司看向神仙大夫和一直面无表情的任慕颜,“好好待着,若是这次再敢逃出去,东盛,你就不必回去了。”
“哎,爹啊,这丫头可聪明着呐,别难为她啊。”嘴上说着好听,话里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砰!
“丫头,你猜,霜丫头回来能剩几口气?”回过身坐下,神仙大夫笑呵呵的问任慕颜。
“你们好像打算出卖我吧。”挑眉,任慕颜却忽然觉得心安至极,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梨霜也觉得挺好的,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也不知道是在陈江氏肚子里待久了还是外面晃荡惯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待在一整天都待在固定的地方,由此也可以想象出她在枫王府的日子有多么的水深火热。
暮春的药山很美,翠翠绿绿的一片,细嫩而富有生机,即便天色渐晚也多不去生命之力。随大祭司在竹屋间的竹板路上走着,梨霜看着这形态大体相同的竹屋。
“见过大祭司。”忽然出现,圣姑从一边的竹林里出来行了一礼,身后则是同样严肃地妙淑。
“嗯,通知二巫师,让他来一趟。”沉声,大祭司看眼四处打量面带好奇的梨霜,“走吧。”
“是。圣姑,暂别。”梨霜于是笑嘻嘻的走了,只是,那个圣姑,怎么越来越眼熟呢?
“你将白鹤带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嗯?”
“他只说让我救任慕颜,又没说别的,就我这点儿能力,我还不想死呢。对了师祖,你能不能留任慕颜一条命啊?好歹我也答应过白鹤救任慕颜一命的,这样起码心安,日后为师祖办事也心安理得。”
“本尊何时说过要用你?”大祭司的声音登时沉了。
“那您也没说不用啊。霜尘相信,总有一天师祖会用上霜尘的,虽然霜尘是个女子。”
“你就是凭着这点讨好那个孽畜的?”
“没有啊。不过师父确实喜欢霜尘识时务,乖巧。而且,师祖,师父虽然嘴硬,可平日其实很挂念您的,您总这么叫他——师父面上虽然乐呵,可心里会伤心的。”
“他会?”
“当然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而且师父这么些年从来不轻易修理头发,每年固定几天还总要吃素斋,说是为谁祈福。”这事儿倒是真的。
“祈福?什么时候?”大祭司身上的气息顿时冷了。
“不大清楚,不过一年照例是两次,明面上一次,背地里一次。背地里总是偷偷摸摸的制丹药,朝东盛的方向跪拜,做的可隐秘了,不过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自说自的的乐呵,梨霜嘴角一直歪着直不起来,“有一年他还偷偷哭了呢,说什么自己不孝啊之类的,不过我一提起来他又嘴硬。”
“是么。”微微的怅然,大祭司看眼梨霜,“他都教你什么了?”
“嗯,只有无极真气。本来师父打算让我承他的衣钵的,可我太笨,一直学不好。”
“听说他还收了其他几个徒弟,有一个还是陈家二小姐?”
“对啊,那可是个病秧子,一天到晚也就那身武功中用,其他的她想学师父还不教她呢。”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脾气大呗,小小年纪骄傲的要死,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结果呢。哼,当初要不是陈家大帅用权力逼迫师父收徒,师父才不稀的搭理她呢。”
“嗯。”眉目渐渐地柔和,大祭司看眼梨霜,继而停在了一所竹屋前,挥袖,精致的竹门便缓缓而开,露出里面精致而自然的陈设,以及,扑面而来满满的甜香。“进来吧。”沉声,大祭司缓步进来,飞身,坐到了竹屋正中一个精雅的高约四尺的花型坐台上,回身俯视,他看着几乎伏在自己脚下的梨霜,手一挥,两排温软而明亮的百合花型坠灯便在周身两侧突然绽开,屋内的香气,愈发浓郁。
“师祖,你这身行头,真是,好!”
倏尔,一道身影急急赶来,拜倒在了大祭司脚下,“参见大祭司。”
“事情办得如何了?”
“都已安全到达。其他地方一切安好,只是七巫师方才来奏报,请求大祭司赐下圣法,惩处不归之人。”
“知道了。”冷淡的说着,大祭司看眼一旁好奇地打量四周的梨霜,“本尊要施展神法,你在旁协助。”
“是。”闻言一愣,二巫师随即不敢相信的看眼梨霜,很快的又平静下来,还算年轻的容颜在暖光里温顺,他精亮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射出股贪婪,“大祭司,她身上的禁制·······”
“你在质疑本尊?”
“属下不敢。”
“你不是要为本尊办事吗?”遥遥看了眼梨霜,大祭司虚虚一挥便在地上印出了个莲花印记,“坐到花心上去。”
“是。”梨霜自然将二巫师的神色尽数看到了眼里,无邪的笑着,她恭敬的行了礼,站到了莲花印记中间,坐下,看着大祭司和二巫师的周身散出淡淡的蓝光来,清雅,韵美,圣洁,好像春花上的刚落的露珠。露珠?挑眉,梨霜忽然笑了,却是从前那般不羁的讽刺的笑,眼看着那光就要到达自己身上,她忽然一跃而起,跟着两只手用力,瞬间就将两枚纯黑的有三四个药丸大小的珠状物扔到了大祭司和在自己身旁打坐的二巫师身上,飞身,走也!
嘭!嘭!
“你!”惊怒,大祭司反应奇快的睁开了眼,却——那黑珠子刚落到他的衣袍上,便发出震天的声响,接着以即便神仙也难以阻止的速度炸开,蔓延,砰!浓浓的硫磺味儿噼里啪啦的接着响起,溅出去却是灼人的温度,头发上,眼睛上,鼻子上,嘴上······
“啊!”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大祭司迅速的飞身而起,同时毫不犹豫的施展出了换生术——他巫蛊**的根本!
“啊!”又一声厉嚎,发出的却是根本避不开那黑色颗粒物四处蔓延的二巫师,周身颤动痉挛着,很快的,他永远的闭上了他的眼睛,周身的黑色颗粒,仍在噼里啪啦的响。
“怎么了?”声响很大,四处混乱,最先推门进来的却是,“霜丫头,你,你,怎么啦?”
“少废话,快走!”也不多说,梨霜两道翠光劈过去便将两人“打包”起来,接着又向自己身后的几个小童和一大票毒虫扔了颗黑珠子,同时身形一闪,迅速不见了身形。
“小心!”迅速闪身,妙淑还不忘拉住自己身边的美貌童儿,“药鼎!”这时,她看见了那四溅开来的黑色颗粒一路蔓延,毫不犹豫的冲向了药鼎······
“妙,妙姑娘。”方才反应快侥幸活下来的两个小童,脸全白了。
“你们去给大巫师,三巫师和四巫师传信,我去告诉小姐。”沉声,妙淑却止不住的呼吸颤颤,飞身而起,她迅速向着大祭司的屋子走去。不久,便看见了突然落到竹林里的圣姑,和,一旁血淋淋显然早已昏迷的大祭司,“小姐?”
“通知几位巫师了?”
“是。大祭司他,如何了?”
“把所有的人都召过来护法,准备救人。另外,把所有的兽蛊都放出去,全力追查那三个人的下落,他们中了禁制,跑不远。”
这样的安排看起来挺好,圣姑本人也算有能耐,只是,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祭司等人对梨霜那一身生之灵气早早的选择了封闭。
“嘶,丫头,你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梨霜现在还没走远,隐身后她又到周围转了一圈儿,同时对现有的兽蛊表现了亲切友好的问候和诚意至极的招安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离开。走在山道儿上,神仙大夫想着刚才看见的一幕,“那应该是一种药丸儿吧,怎么那么厉害?”
“那当然了,那可是徒儿我耗费了近十年精心研制的终极必杀器。很珍贵的,这么多年也不过十来丸儿。”其实也算是前世火药的衍生物了,梨霜运用了前世的原理,又参考了神仙大夫的书籍和生之灵气的便利。不过,这东西原来可没打算用在这儿的。想着,梨霜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