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侯莫成悦的疑问,侯景倒也不急于回答,只见他缓缓端起酒杯,微微颔首品了品杯中的酒水,然后回首用那幽邃至深不见底的目光向一片漆黑的帐外望去。
“将军未曾听说么,贺拔岳近日即将出兵讨伐灵州刺史曹泥,意图统一整个西凉,其现已行军至平凉,众所周知贺拔岳自关中至灵州路途遥远,所以其必然在路途中间选取一个中转站,作为调整休息之所,而将军所在的平凉就是一个天然宝地,又凭借将军与贺拔岳昔日的关系,据此来看其日后必然率兵驻扎于此。”
话至此处,侯景停顿了下来,然后猛地回转过头直视着坐在大帐中央的侯莫陈悦,眼神中附带一阵冷冷地煞气,配上其面部时时抽搐的青筋,显得异常狰狞。
“这就是将军立功的最好时机啊”
面对着这眼前的场景,侯莫陈悦这位即使在战场上素以诡诈闻名的人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原本在接待此次高欢来使前,也曾与其幕僚做过周全的准备,还曾自信就算高欢亲自到来,也能一应万全。后来得知高欢未曾亲自到来,只是派遣了他帐中的一位亲信而来,他还曾在内心一阵狂喜,可是哪曾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瘦小精悍之人并不比高欢本人容易对付多少。
“好礼,恐怕并不尽然吧?”侯莫陈悦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故作镇静道,那抹标志性的狡黠微笑又重新挂上了脸庞。
“贺拔岳在军中素来威望极高,我若贸然杀了他,恐怕我也震不住他的下属吧,万一发生兵变,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吗?”
“哈哈哈”就当侯莫陈悦话音刚落,一阵爽朗的笑声便响起了,但是另他再吃一惊的是这阵笑声竟是从侯景的口中传出的。
“将军大可不必有所顾虑,我家主公既然有今日一举,必然就已准备了后手,将军既然已投靠我家主公,便是主公之人,我家主主公若见死不救,今后又如何立于天下呢,况且将军也是戎马之人,军中兵变也是常有之事,处理起来想来也不是什么苦难之事。”
侯景刻意顿了一下,终于站起身,慢慢走至侯莫陈悦的耳边,用双手微遮嘴巴,然后凑到到了他的耳边,故意放低音量利诱他
“我家主公在末将临来前,还刻意叮嘱了一下臣说只要将军除去贺拔岳,其所率兵马将的指挥权将全权交给将军,绝不贪图他的一兵一卒。”
尽管声音微弱,但是陪同侯景同来的大将尉景还是听见了一二,不禁心下一惊,酒杯中的酒水也随之差点晃撒而出。其实高欢并未交代侯景最后一句话,但也幸亏尉景素来持重,当即调整了一下心态,众人也未察觉而出。
面对尉景投来的惊异的目光,侯景未有理会,只是将全部目光满怀希望地倾注在侯莫陈悦的身上。
如果细细探究侯景的话,其实其中漏洞百出,就拿其所说的高欢答应事成之后将贺拔岳属下兵权全权交付于他,可这毕竟是一张口头支票,更何况但凡有一些军事头脑的人都会明白,高欢欲除杀贺拔岳就是因为其势力过于强大,已难以掌控。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会坐视另一个侯莫陈悦崛起呢?但此时侯莫陈悦被侯景的一番利诱之后,早已利益熏心,顾不及那么许多了。
“就这么定了!"当下一拍桌案,也恰在此时,天空中早已乌云密闭的天空终于响起惊雷,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一瞬之间照亮了原本有些昏暗的营帐,也照亮了侯莫陈悦那张布满刀疤,嘴角边挂着诡异笑容的面庞,显得分外狰狞。
数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果不出所料,据得来的探报所知,贺拔岳今日便将抵达平凉,侯莫陈悦早早已在平凉城下等候,侯景等人则站在一旁并不显眼的恭迎队伍之中,静看一出好戏。
时间自响午一直到日昳,又从哺时至日入不要说人影,就是连天上的孤鸟也是零星几只,引得侯莫陈悦暗自纳闷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终于在戌时,贺拔岳的侦察骑兵才飞驰而来,视察迎接部队,随后不久只见贺拔岳的大军才浩浩汤汤而来,贺拔岳安身着金色铠甲,背后身披一道黑色披风,安坐于一匹黑狮骢马上,手持一副方天画戟,甚是威武,后方部将紧跟于后,不敢丝毫越驰。
快至城门时,侯莫陈悦拍马向前,在距离贺拔岳身前几步时,翻身下马,随后快步踱至贺拔岳马前,一脸陪笑道
“平凉刺史侯莫陈悦在此恭候多时了,大帅远行辛苦,末将已为大帅在城中准备好了府邸,还请大帅入城歇息。说完便伸出双手欲搀扶贺拔岳下马。
“哦”对于侯莫陈悦的谦卑i,贺拔岳一脸不削,甚至都不曾正视他的脸庞,他扬起马鞭,便勒马向前检阅部队,丝毫不再关注他了。
侯莫陈悦微微下垂了头,没有人能够观察到他的表情,也没有人能够猜测到他的表情,因为在那恐怖的脸上竟然浮现着诡异的微笑。但这这抹诡异的微笑在一个转身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样的细节在场之人都未能察觉。
不久,天色已黑,检阅也已完毕,众人又重新退至两边,恭迎贺拔岳入城。正当贺拔岳骑着高头骏马耀武扬威地走进城池时,后方的队伍却出现了一阵骚乱。原来正即贺拔岳入城时,其部将执意要跟随陪伴,却被侯莫陈悦的部署拦下,此时骚乱声恰巧被正准备入城的贺拔岳听见,便将目光瞟向陪伴在旁的侯莫陈悦。
低着头的侯莫陈悦似有所准备马上会意,连忙解释道
“元帅明鉴,平凉城中屋舍本就不多,若是招呼元帅部将尚可,可是如要全军入城,恐怕难以招待周全,且这几年又有匪患,百姓财务亦是损失惨重,还请元帅体谅。”
“哈哈哈,侯莫陈悦,你也跟了我许久了,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如此爱民的官员,罢了罢了,就依你吧。”贺拔岳大笑着随手一挥。
一些部将也许是察觉倒有些异常,但见主帅决议一定,也不敢多言,便随着主帅一同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