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的手下虽然人才济济,但据刚来投奔的宇文泰的情报得知葛荣仍是有将近二十万的兵力,而且为寇多年,凶残嗜血,兵力差距无情地摆在那,如果只是正面作战,恐怕只能是全面溃败的结局,在战争的策略方面,尔朱荣对此愁眉不展。
另一方面葛荣军中很快发现宇文泰等人叛逃的消息,不过他并没有令人下令追捕,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此当成一回事.
"黑獭啊黑獭,如此大好的局势你都看不出来,既然你自己想要寻死,那我也无能为力了。但看在你跟随我多年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坐在帅位的葛荣露出了极为阴险的笑容。
葛荣的狂妄并没有单纯只是停留在嘴上,他将部队的阵型采取为排成数十里的长阵,队伍行军如张开的簸箕一样肆无忌惮地向前推进,其目的便是企图通过一役全歼尔朱荣的部队。
对于眼下万分紧张的局势,尔朱荣只能再次升起军帐,询问部下建议。众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正当这时一个满脸刀疤之人站了起来,尔朱荣迅速认出了他,此人便是侯莫陈悦。
”元帅,葛荣势众,若是正面抗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以为不可。”
“那你有什么好的计策."尔朱荣这几日已经听惯了这些话,有些不耐烦道。
“既然阳谋不行,那么我们就来阴谋。葛荣军中怀朔系将领甚众,我们可以试着策反他们,即使不成,也可对他们士气造成影响,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葛荣脸上露出了冷冷地笑意。
“那好,就由你去办吧。”
“臣是绝无此号召力的,但军中有一人可以做到。”
“何人?”尔朱荣急着问了下
“贺六浑!”
众人齐齐将眼神看向了这位在军中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且已沉寂多年之人,似乎从投靠尔朱荣那天起,此人就没有在众人面前怎么说过话,只完成自己分内之事,他太过低调了,以至存在感极低。但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位才貌出众的妻子——娄昭君。
就在那个走投无路的夜晚,高欢独自漫无目的走在树林之中,突然被一群巡逻的侍卫所发现,糊里糊涂地就被绑了起来送往了正在剿灭叛军的尔朱荣的军营。营帐之中尔朱荣坐在帅位上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年轻人。
在一阵端详之后,尔朱荣发觉这个年轻人与其他常人相比并无什么两样,所以他作出了他的判决。
“推出去斩了吧”
“哦。”高欢只是极其冷漠和平静地回答,然后站起身准备和一旁的刽子手一起走出营帐。
尔朱荣惊讶了,他驰骋沙场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也见过不怕死的人,但是像这样能够真正做到清淡看待生死的人,高欢还是第一个,尔朱荣已经隐约觉得这个年轻人的不简单。
尔朱荣练满更改了他的命令,邀请他进入自己的的偏帐一叙,在与他促膝相谈了整整一个夜晚之后,第二天,高欢被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他被录用了。这一次高欢是幸运的,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位老师,尔朱荣教给他的东西都将让他受益终身。
如往常一样,没有过多的话语,高欢只是默默地站起,然后摆出了一个维诺的握拳礼,表明自己接受了任务。自从进入尔朱荣军营的那天起,他就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到处喝酒,到处爱与人谈天论地的那个高欢了。对于这一切的改变,旁人都不理解。但娄昭君明白,她并没有看错人,他的丈夫已经成熟,他可以脱去他的伪装,现在他丈夫的心中已经容不下他物,而是整个天下。
对于高欢的动作,尔朱荣的内心表示满意,因为凭着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个年而立之年的轻人从不轻易接受任务,但他一旦接受任务却能每次言出必行。
对于帐中的这些话,宇文泰是不得而知的,此时他站在军营外,承受着凛冽的寒风。对于他这样的待遇,大可不用感到惊奇。因为即使尔朱荣对他的礼遇再高,但毕竟他是半路出家,而且年级又轻,所以他并没有资格参加列席会议。但尔朱荣对他还是很重视,将他分配进入了侯莫陈悦的先锋营充当先锋任务。
见到自己的长官侯莫陈悦已走出营帐,宇文泰与孤独信等人赶忙迎了上去,随他进入营帐。侯莫陈悦对待他们很是高傲,基本就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藐视这他们,但在这些人中,他眼睛扫视最频繁的还是宇文泰,这样的细节很快被宇文泰注意到了,使他极为困惑。
“给亲人的遗言写好了吗?”侯莫陈悦用一种极为藐视的眼神说。
独孤信正要发作,一旁的宇文泰连忙阻挡了他,但黑獭随即就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表情怒视着他,使得侯莫陈悦一瞬之间不敢正面直视。
现在我来分配作战任务,侯莫陈悦摊开了作战图纸,对部下一一作出了安排,直至安排完毕,众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安排,唯有孤独信和宇文泰被排除在外。
”将军"众人散去,宇文泰和孤独信走上前去。
”何事?”侯莫陈悦极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的作战指示是什么?”
“你们没有作战安排,跟随我观战便可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军帐,你曾经也是行伍之人,难道不懂得军人要服从一切这以最基本的原则吗?”宇文泰正要插嘴,最终被侯莫陈悦一番话堵在了胸口。
二人只能无奈离开军帐,但就在他们转身离开时,一位面带透明丝纱,全身身披碧绿罗曼裙的女子从屏障后探出了她的头悄悄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尽管面带丝纱,但是仍能依稀窥探到她的绝世容颜。
”这就是你的青梅竹马?长得还真挺俊。”侯莫陈悦转过头以一种不怀好意地笑容看着她说道
那女子并没有答话,但她的眼角已经湿润,泪痕可以清晰可见,在她那洁白无瑕的脸上似是一番点缀,却予人一种仙气。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成,那接下来你答应我办的事呢?”侯莫陈悦向她走去的,眼神中带着一股野望,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
“你刚才为什么拦我?”走出营帐的孤独信不满道。
"你还想怎么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黑獭边走边答。
“我听军中兵士来说此人原来是匪兵出身,到处抢掠邻镇,这几年投降了朝廷,才发了迹。”
“刚入军营时我如何与你说的?这种道听途说的东西少信,少说。你就是不听,我看你迟早要吃了大亏,你才有记性!”宇文泰有些愠怒道。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况且也只于你提起,勿当真,勿当真嘛。"孤独信见宇文泰神色严肃,连忙吐了吐舌头,赔罪道。
最后的战斗准备都已分配完毕,两军只等到第二天黎明,便发起各自的攻势。
在战役之初,葛荣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但是不久后,葛荣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竟然找不到尔朱荣的军队。明明前几天还看到的人影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活生生地人怎么就突然人间蒸发了呢?
这个问题任何人恐怕都回答不了,只有尔朱荣先生能够给出答案,那么我们现在就去采访一下尔朱荣先生。
“尔朱荣先生,请问您还想与葛荣打仗吗?”
“想啊,当然想啊.”
“那么请问您现在在哪?”
“我在邺城附近啊”
“能不能说一下准确位置?”
“我躲在山洞里啊.”
明白了,这就明白了,难怪我们可怜的葛荣在邺城附近发了疯地寻找,就差把邺城翻个底朝天还是找不到尔朱荣的人影。这倒不是说尔朱荣无聊到要和他玩捉迷藏,而确实是为一种长远战略的考量。
不久后,寻人寻得快要发疯的葛荣终于发现了线索,他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山谷每天都会卷卷起滚滚沙尘,这一看便是马奔腾而卷起的尘土,那应该就是尔朱荣的队伍没错了。但是确定了尔朱荣准确未知的葛荣,此刻并不敢轻举妄动了。
因为他被远处漫天的尘土震撼了,久经沙场的他凭着经验当然明白这个架势大概需要多少兵力。葛荣先生陷入了沉思,不是只有7000军队吗?怎么突然变出了这么多人?在此可以肯定地是葛荣先生肯定没有看过三国志,因为当年长坂坡之战,张飞下令让马绑着许多木头,在林间来回奔驰,逼退了曹操的追兵,不过效果甚微,只骗得了曹操一时,后来回过神的曹操马上又率军队杀了回来。葛荣和曹操那当然不是一个层次的,这个问题您就算让葛荣先生想上一两年也未必能找得答案。
既然葛荣先生现在陷入了沉思,那我们就不打扰他,让他慢慢地想。我们来看另一面,尔朱荣的这招疑兵计用得很高明,但再怎么高明,毕竟也只是疑兵计,伤不了任何一个人。尔朱荣深明此理,于是他又立刻组织军士,将事先准备的神木绑在马侧,又命令到战争开始之时,不必以斩敌多少为成绩,而是用神棒击打的人数为准(这样也能统计?),又组织敢死队,命令以军中号令为准,一时间,将士们无不自告奋勇喊着要冲锋的。
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当时的场景,每匹战马绑着十几米长的棍子在马侧,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来回地驰骋。这就如一把巨大地扫把打扫着战场,战场上喊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葛荣军大败。这一天对葛荣来说过得确实有些不容易,先是莫名其妙找不到自己的对手,再是被莫名其妙地被耍了一把,又莫名地看到这么多根棍子出现在战场上,最终莫名其妙地大败。
葛荣的军队已经被彻底打算,自己身边也只有几十余骑,只好像远处飞奔而去,但他不知道的是,这里正好是侯莫陈悦军的大本营。侦察兵很快发现了葛荣的到来,侯莫陈悦赶紧上马,亲自带领百余骑将葛荣团团包围。
“侯莫陈悦,我敬你也是条汉子,如今只能以多胜少吗?”走投无路的葛荣嘲讽道。
“马上就要成为了刀下亡魂了,还死性不改!"侯莫陈悦冷笑道。
“敢与我独战吗?”葛荣大吼
“怕你不成?”
言罢,侯莫陈悦拍马上前,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分不清几个回合后,侯莫陈悦渐知无力,拨马会走,却已是晚了一步,葛荣快马向前,用手使劲拽住他的戎甲,只听“嗖”地一身,侯莫陈悦便被抓到了葛荣的战马上,葛荣随即用刀架住他的脖子,众人不敢向前,唯有退却。
葛荣就这样突出重围,一路向前狂奔,前面却是一条小路,葛荣警觉性地放慢了速度,向周围不断环视,突然,在他的正前方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由于正值夕阳下山,阳光折射,对他们的脸看的却不是很清楚。
但这两个人的身影,葛荣还是太熟悉不过了。
“黑獭、如愿,我知道是你们!”葛荣仍在努力地向前探望,将架在侯莫陈悦头颈上的刀压得更紧了。
“宇文泰、孤独信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放他走,放他走啊!”侯莫陈悦开始哀求道
“把将军留下,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宇文泰以一种极为冷静地口吻说道。
葛荣迟疑了一会儿,便用刀背一拍将侯莫陈悦拍落马下,然后拉着缰绳几乎是一步一步地迈向二人。
就在即将要擦肩而过之时,葛荣死死地注视着宇文泰,宇文泰面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不一会儿,葛荣已经完全走到了宇文泰的背后,突然,他转过身,用尽全力将大刀使劲地一挥,说时迟,那时快,孤独信已经抢先出剑,只听一生惨叫,葛荣应声落马。
也在这时,侯莫陈悦的援兵也已纷纷赶到了,一拥而上将葛荣捆绑了起来,宇文泰转过身,静静地端详了葛荣一阵,便拍马而走了,只留下身后大骂不止的葛荣。
当晚全军便举行了庆功宴,抓获葛荣的首功落到了侯莫陈悦的头上,他在酒宴上大肆叙述自己抓获葛荣的经历,对于此宇文泰不想为己辩驳,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对于这样众人欢聚的场面,他也并不喜欢,他悄然离开酒宴,行至自己营帐前,却发现背后有一个人影在静静观看自己。
“是谁?”宇文泰大喝一声。
宇文泰快速上前,那人影早已不见了。
"莫非是酒喝多了吗?还是这几日太过疲劳了。”宇文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不过不管怎么样,葛荣已经兵败,而且是已绝对优势的兵力摆在了与自己实力有巨大悬殊的尔朱荣手里,这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葛荣当然不是莫名其妙地大败,他每攻破一城就肆意屠杀,根本就不明白所谓民心为何物。他挑拨胡汉矛盾,使得当时他的军队出现里出现了鲜卑族”欺汗儿“的情况,扩大了民族矛盾等等。在这些因素的主导下,葛荣最终的兵败被虏,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对于高欢和宇文泰来说,尔朱荣可以算是他们的第一个启蒙老师,就在葛荣被处死的同一年,尔朱荣率领大军正火急火燎地赶往洛阳。这倒不是因为他急着要赶往洛阳受封,而是朝局发生了一件大事。
公元528年,如果仔细阅读的书友一定还会记得这个熟悉的年份,这一年皇帝元诩在显阳殿被毒死,而导致这场人伦悲剧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生母胡氏。尽管在年少时被作为傀儡皇帝被各方势力所利用,但总体来说,皇帝元诩还是比较想有一番作为的皇帝,在看到起义军四起,在看到贪官爪牙遍布朝野,他意识到他不得不为这个王朝做出最后的努力了,他不能看着自己列祖列宗的江山毁于自己那贪婪的生母手里。
于是就在葛荣叛乱被剿灭之后,尔朱荣立即被密诏召往洛阳,其实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想借助尔朱荣的军队控制朝政,震慑政敌,其实也就是自己的生母,为自己亲政做准备。(当然尔朱荣也有自己的算盘)
胡氏得知了这条密诏,她陷入了极端的恐慌之中。在被软禁的四年里,胡氏曾无数次寂寞地仰望着宫中的天空,她终于明白了知道手下平日里谄媚的大臣靠不住,明白了与自己同床多年的情夫靠不住。这世界唯一靠得住的只有权力,有了权力,所有的人都会靠拢在你的身旁。
于是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将要对她动手时,她仰天发出了一声哀鸣
“诩儿,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她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理智,这时对权力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任何亲情关系的纽带。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张可怕而又扭曲的脸,你先动手不如我先动手。
第二天,胡太后喧召皇帝进入显阳殿,皇帝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这是又一场人伦悲剧,也从侧面向我们展示了人们对权力扭曲的渴望,其实历史上兄弟残杀,子杀父的事件并不少见,这归根结底都还是人的权欲。
在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胡太后复立幼子元钊为帝,以便重新掌权,
尽管这件突然事件出乎尔朱荣的意料,但是却给他缔造了一个绝好的口舌。尔朱荣随即便打着“匡扶帝室”出兵洛阳。胡太后慌忙组织军队抵抗,然而这些在后方长年享乐的富贵子弟又岂是久经沙场历练的尔朱荣部下的对手,不久便全军覆没。
走投无路的胡太后下令所有的后宫嫔妃一起出家为尼,希望自己终生信赖的佛祖能够救自己一命。然而尔朱荣终究没有放过他们。
公元528年(北魏武泰元年)农历四月十二日,尔朱荣逼迫胁迫胡太后和幼帝元钊行进到河阴地区,随即下令将胡太后和元钊投入黄河之中。
胡太后终于走完了她罪恶的人生,从当年一个年纪轻轻就被当时君民当作救世主的女人,再到那个被权力折磨得渐渐崩溃的女人,到最后成为一个被后世唾骂的妖女。我们只能说她是一个可怜的的女人,不幸生活在这个乱世。
按理说该杀的人已经杀了,该报的仇也已经报了,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不过我们似乎将尔朱荣定位错了位置,尔朱荣可并不是一个忠臣,要知道他可是乱世第一奸雄。
公元528年农历四月十三日,尔朱荣以祭天为名,邀请朝中百官到河阴的陶渚,因为是祭天,当然不允许请假,于是百官们也只是把这次普通地几天当成一次春游,在看到所有官员都入座后,尔朱荣很高兴,在按照往常一样说了许多有的客套话之后,突然话锋一转,斥责起来:
“天下大乱,肃宗暴崩,你们这些朝中重臣哥哥贪婪无比,不能竭尽你们的全力救助。“就在诸位大臣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尔朱荣已经说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们各个都该杀。”说完,2000名手握兵器的铁骑,冲入人群之中,肆无忌惮地杀戳起来,顿时,血液横飞,哀嚎声、悲号声混迹一片,不一会儿,地上便躺满了尸体,呈现出了一幅血流漂杵的可怕摸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人间地狱。
尔朱荣终于用这种简单而又暴力的方式杀尽了魏国的权臣、宗室,至此,尔朱荣已经彻底控制了北魏争权,成为名副其实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天下第一奸臣。
“枭雄就是要不择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尔朱荣用现实给高欢和宇文泰上的第一课。